清晨六点，当林昭的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时，他正对着父亲的笔记本发呆。
封皮上的磨损纹路在晨光里泛着旧色，像道沉默的伤疤。
“小林，市纪委今早七点召开新闻通气会，正式成立‘学区房专项调查组’。”张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你那份《青阳区教育资源分配异常数据报告》起了关键作用，调查组点名要见你。”
林昭的手指在笔记本边缘轻轻摩挲。
三天前他熬夜整理的材料里，每一组入学率与房价的关联曲线，每一张家长凌晨排队报名的监控截图，此刻都在他脑子里过电影。
“张主任，您过誉了。”他声音平稳，指节却因用力微微发白——他太清楚，这些数据背后是老王蹲守教育局门口十七天的记录，是顾轻语顶着威胁潜入教育置业档案室的偷拍，是陈济民教授用计量经济学模型熬了三个通宵的推演。
“别谦虚！”张主任笑了一声，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声，“我刚收到市纪委的联络函，让我作为区里对接人。你现在来我办公室，咱们得把家长代表的申诉流程再过一遍。”
挂断电话时，林昭的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
是老王发来的照片：七八个家长挤在社区活动室里，有人攥着褪色的房产证，有人抱着一摞缴费单，最前排的老王正举着手机比“oK”手势，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没擦净的晨光。
“小林，我们都签好了。”老王的语音带着颤音，“我老伴说，要是能给孙子争到个公平的学位，就算被他们骂‘老不休’也值。”
林昭把手机贴在胸口，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经过茶水间时，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衬衫领口整齐，领带却歪了半寸。
这是父亲常说的“破绽”，从前他总小心藏起，此刻却伸手扯松了些。
“林科员。”行政科的小刘抱着一摞文件从对面过来，目光扫过他的领带，欲言又止，“顾记者刚才来找你，说第三期报道排版好了，让你过目。”
顾轻语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衬衫裙，发梢沾着晨露，怀里抱着台老式相机——那是她从爷爷那里继承的海鸥dF - 1，说是“有温度的镜头”。
见林昭看过来，她冲他晃了晃相机包，指尖在包上敲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成了”。
“《权力的游戏：一位副区长如何操控一座城市的未来》。”她把平板递过来，标题用了粗黑字体，配图是教育置业周总与李明杰在松风阁的剪影，下方标注着“2023年6月15日夜，青阳区松风阁包厢内”。
林昭注意到照片右下角有串极小的数字——是海外服务器的备份地址。
“赵主编说这篇可能会被删三次。”顾轻语歪头看他，睫毛上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光，“但第三次发布时，我会把周总上个月给‘爱心基金会’捐的五百万流水附上去——那账户，和李明杰儿子的留学费用，差了正好一个零。”
林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系统弹出的“人性图谱”分析：李明杰的利益诉求是“子女阶层跃迁”，性格弱点是“过度保护家人”。
此刻这篇报道，正是戳进他软肋的手术刀。
“发吧。”他说，声音比预想中更轻，“但记得提醒赵主编，让技术部做好防攻击准备。”
顾轻语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划动，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
是新闻客户端推送：“青阳区学区房事件再升级，市纪委成立专项调查组”。
“该他们慌了。”她把平板塞进相机包，转身时发梢扫过林昭的手背，带着雨后青草的气息，“我去报社盯排版，中午老地方见？”
林昭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时正撞上市纪委的联络车停在楼下。
张主任站在车边冲他招手，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常年握笔的老茧——那是常年写材料的人才有的痕迹。
“走，去市纪委。”张主任拍了拍他的肩，力道比平时重了些，“调查组要听你说说，怎么从两千户家长里，筛出那八十二户‘恰好’买了教育置业楼盘的。”
市纪委的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低。
林昭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摆着三摞材料：家长申诉书、数据报告、影像证据。
主位上的王组长翻到第三页时，突然停住了。
“这张监控截图。”他指着屏幕上的画面——凌晨两点的教育局门口，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往传达室窗户里塞信封，“能看清脸吗？”
“能。”林昭调出另一张放大的照片，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是李明杰的秘书。
系统的“政策推演”模块在他脑海里闪过：三天前他让沈清欢以整理会议记录为由，调阅了教育局近三个月的监控存档，“我们比对了秘书的出勤记录，他在这八十二户家长报名前，都有过类似‘拜访’行为。”
王组长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重重顿了一下。
“好。”他合上材料，目光扫过在座的调查组成员，“下午三点，传讯李明杰。”
下午两点五十分，林昭站在纪委大楼的落地窗前。
楼下的香樟道上，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下。
李明杰从车里出来时，领带歪在锁骨处，平时梳得油亮的头发乱了几缕，左手无意识地攥着西装内袋——那里应该装着他儿子的留学签证。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刺目的红光：“目标人物心理承受临界值98%，建议启动‘危机预警’功能。”林昭闭眼调出系统的“审讯场景模拟”：第一方案，李明杰抵赖；第二方案，甩锅秘书；第三方案……
“林科员？”身后传来王组长的声音，“李明杰到了，你跟我去旁听。”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李明杰的额头挂着汗珠。
他盯着桌上的监控截图，喉结动了动：“这是秘书个人行为，我不知情。”
“那这个呢？”调查员点开顾轻语的报道链接，“教育置业周总上个月捐给‘阳光助学’的五百万，和你儿子在斯坦福的账户流水，时间、金额完全吻合。”
李明杰的手指猛地扣住椅沿，指节泛白。“你们……这是污蔑！”
林昭看着系统弹出的“情绪分析”：愤怒值75%，慌乱值82%，心虚值91%。
他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触发‘利益关联’证据时，目标出现生理应激反应。”
下午四点十七分，李明杰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我只是想给儿子更好的机会。”
“所以你就操控学区划分，让八十二户家长用毕生积蓄，给你儿子的学费买单？”调查员的声音像把刀。
李明杰的肩膀垮了下来。
林昭望着他在笔录上签字的手，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的那张合影——二十年前，年轻的李明杰站在“教育公平”的标语下，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傍晚六点，林昭回到办公室时，窗台上的绿萝蔫了叶尖。
他刚坐下，抽屉里的信封就滑了出来——没有邮票，没有地址，只在封口处压着道浅淡的香水味。
拆开的瞬间，一行钢笔字刺痛了眼睛：“你赢了。”
林昭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火机的蓝光舔过纸团时，他听见走廊里传来张主任的笑声：“小李被带走了？好，好，我马上通知家长代表。”
系统提示音在这时响起。
林昭打开笔记本，淡蓝色的光屏上，“学区房炒作”任务进度条缓缓爬满100%。
“恭喜完成主线任务，奖励技能点x5，人脉资源解锁权限x1。”系统的机械音里，他仿佛听见父亲的声音：“小昭，这才刚开始。”
夜色渐浓时，林昭锁好办公室门。
路过一楼大厅，前台的小刘正抱着保温杯啃包子：“林科员，刚才社区老刘媳妇来找你，说老刘在市医院排了三周床位还没住上，让你帮忙想想办法……”
林昭的脚步顿住了。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出手机，系统界面上，“开发区烂尾”的任务图标正闪烁着幽蓝的光。
“老刘。”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在通讯录里停在“沈清欢”的对话框上——明天，该去医院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