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腕间的系统手环突然震动，像根细针扎进脉搏。
他正伏在办公桌上核对开发区招商数据，笔尖在\"新能源补贴\"一栏划出一道歪斜的墨痕。
低头的瞬间，淡蓝色的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展开，猩红字体刺得人眼疼：【未来48小时内，青阳区将出现首例确诊病例。
风险等级：黄色。】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林昭想起上周陪沈清欢去社区调研时，菜市场里挤成沙丁鱼罐头的人群；想起昨天早高峰地铁口，几个没戴口罩的老人凑在闸机口唠家常；更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泛黄剪报——2003年非典时期，老林作为街道办主任在隔离点守了七天七夜，照片里他护目镜上蒙着白雾，却还在给隔离户递热粥。
\"叮\"的一声，系统自动调出\"公共卫生事件响应预案\"，几十页文档在视网膜上快速滚动。
林昭捏着钢笔的指节泛白，突然抓起座机话筒：\"赵主任，来我办公室。
沈秘书，把全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库存表和网格化管理名单送过来，现在。\"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得咚咚响。
赵主任推开门时，额角还挂着汗，藏青西装的领口歪了半寸：\"小林，什么急事？\"他话音未落，沈清欢抱着一摞文件跟进来，发梢沾着走廊的穿堂风，指尖冻得通红，却把文件码得整整齐齐：\"林科员，库存表按街道分好了，网格化责任人联系方式在第二页。\"
林昭没接话，直接点开投影仪。
白墙上跳出系统生成的疫情传播模拟图，红色光点从云州老城区的菜市场开始，像泼开的墨汁般向四周扩散。\"48小时内首例确诊。\"他指节敲了敲墙面，\"赵主任，社区网格化防控现在就得启动。
清欢，统计各街道志愿者储备量，特别是党员和医学生——\"
\"等等，\"赵主任推了推眼镜，\"这预警从哪来的？
市疾控中心没发通知啊。\"他目光扫过林昭腕间的手环，突然想起上周审计局周正明来查账时，这年轻人也是用类似\"内部数据\"说服了对方。
沈清欢已经翻开笔记本，钢笔尖悬在\"应急物资\"一栏：\"需要调多少口罩？
区里仓库现存N95是三千，普通医用外科五万。
消毒液......\"
\"全调。\"林昭打断她，\"再申请市卫健委支援。\"他摸出手机翻到张局长的号码，\"就说青阳区要搞'城市应急管理模拟演练'——\"
\"模拟演练？\"赵主任皱眉，\"这理由......\"
\"总比说'我有系统预警'强。\"林昭扯了扯嘴角，这是他第一次在信任的人面前露出真实情绪，\"赵叔，您记不记得去年暴雨前，我硬要把物资提前搬到地势高的仓库？
后来老城区没淹，您说我'瞎猫碰死耗子'。\"他指节抵着太阳穴，声音低了些，\"这次不是耗子。\"
赵主任盯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总跟着老林学写报告的小娃娃。
他重重拍了下林昭肩膀：\"我去通知各街道办，今晚八点前把网格员名单报上来。\"
沈清欢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我现在去对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让他们连夜清点库存。\"她转身时，藏在西装内袋的U盘碰了下桌角，那是今早林昭塞给她的，说\"如果有人问物资动向，就说演练需要\"。
凌晨两点，林昭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张局长的号码跳出来时，他正对着系统生成的物资调度表咬笔头。\"小林啊，\"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哗啦声，\"你这演练方案写得倒细，口罩十万，消毒液两吨......\"
\"张局，\"林昭坐直身子，\"您上个月去社区视察，看见那些老人把口罩洗了再戴吗？
看见卫生服务中心的消毒水只够擦桌子吗？\"他喉结滚动，\"演练是假的，但万一真有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行。\"张局长突然说，\"第一批物资明早八点到区里。
但下不为例——\"
\"谢谢张局！\"林昭对着话筒鞠了个躬，手机贴在脸上发烫。
他刚要挂电话，就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科员！\"是传达室老王的大嗓门，\"李副主任找您！\"
李明杰的办公室门敞开着，檀木茶海被拍得哐当响。\"林昭你疯了？\"他脖颈上的金链子随着动作晃动，\"谁给你的权力调市卫健委的物资？
当区政府是你家仓库？\"
林昭垂着眼睛看自己的鞋尖，手指在裤袋里捏紧——系统今早提示\"内部存在信息泄露风险\"，此刻他闻见李明杰身上浓重的龙涎香，突然想起赵秘书昨天递咖啡时，手机屏幕亮着\"李主任\"的未读消息。
\"李副主任，\"他抬头时露出惯常的唯诺表情，\"是张局长批准的模拟演练......\"
\"演练？\"李明杰抓起桌上的文件摔过来，\"赵秘书说你在会上说'疫情要来了'！
现在各街道都在传，说区里要封城！\"
林昭的目光扫过落在脚边的文件，封皮上\"青阳区应急物资调度表\"几个字刺得他心口发疼。
他弯腰捡起文件，指尖擦过页角的折痕——这是今早沈清欢整理的内部资料，除了参会的赵主任和沈清欢，只有......
\"我这就去澄清。\"他把文件放回桌上，\"可能是我表达不清，让大家误会了。\"转身时，他在走廊里截住正往茶水间走的赵秘书。
对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手忙脚乱去摸西装内袋的手机。
\"赵哥，\"林昭笑着拍他肩膀，\"清欢说你电脑里有去年演练的照片，借我参考下？\"不等对方回答，他提高声音，\"清欢，来赵哥办公室拷照片！\"
沈清欢从转角处出现时，赵秘书的手机正响个不停。
她眼尖地瞥见屏幕上的消息：\"林昭那边有动静吗？\"手指在手机壳内侧按了下——那是林昭今早给她的微型录音器。
傍晚五点，青阳街道的电话打进林昭手机时，他正盯着系统生成的\"疑似病例传播路径图\"。\"林科员，\"社区主任的声音带着颤音，\"17栋302的王奶奶发烧了，刚测体温38.5，上周去过市医院......\"
林昭的呼吸突然急促。
他抓起外套冲向停车场，边跑边打电话：\"陈医生，带流调组去青阳街道！
清欢，通知街道办封锁17栋，拉警戒线！
赵主任，让网格员挨家挨户发口罩，别让居民出门！\"
夜风卷着秋凉灌进领口，他踩下油门的手稳得反常。
系统光幕在眼前跳动，输入\"疑似病例+社区传播\"后，三个方案依次展开：【全面封区】【分区隔离】【动态筛查】。
他盯着第三个方案的预测结果——\"72小时内控制传播概率83%\"，按下确认键时，指腹在\"83%\"上摩挲了片刻。
深夜十一点，林昭站在办公室窗前。
楼下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穿红马甲的志愿者举着喇叭巡逻，声音被风撕成碎片：\"不聚集！
戴口罩！\"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老笔记本，扉页上父亲的字迹已经模糊：\"昭昭，做官要像伞，平时收着，雨来了要撑开。\"窗外的月光落在沙盘上，新能源产业园的小灯还亮着，像片永不熄灭的星空。
腕间的系统突然震动。
【危机预警已触发，当前风险等级：橙色。】光幕上，红色数字开始跳动：1，2，3......
林昭望着逐渐攀升的数字，喉结动了动。
他对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爸，这次雨来得急......\"
远处，急救车的蓝光刺破黑暗，鸣笛声由远及近。
窗台上的座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撞来撞去。
林昭抓起话筒，听见沈清欢带着鼻音的声音：\"林科员，青阳街道报了新情况......\"
他捏着话筒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桌上的物资调度表。
系统光幕里，\"确诊人数\"的数字还在跳动，像团越烧越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