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听了很生气,觉得林烨太傲慢。可现在想来,对方或许是真的留了余地。曹操和刘表的下场摆在那里,以江东目前的实力,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兄长,”孙尚香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我去见林烨一面吧。一来探探他的虚实,二来...也替你传个话。”
孙权愣住了:“你去?不妥,林烨狼子野心,万一...”
“放心吧,”孙尚香拍了拍腰间的剑,笑容明媚却带着锋芒,“他若真要对我不利,就不会特意提我的名字了。再说,论骑射功夫,江东能胜过我的,怕是没几个。”
孙权看着妹妹眼里的光彩,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总爱跟在孙策身后,吵着要学打仗。如今大哥不在了,小妹却要替他承担这样的风险。他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虎符:“带上这个,若遇紧急情况,可调动柴桑的驻军。早去早回。”
孙尚香接过虎符,入手冰凉。她转身下楼时,阳光正好穿过城楼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知道,这一趟不仅是为了江东,也是为了弄清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那个让曹操和刘表都闻风丧胆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第四章 浔阳渡口,一语惊心
浔阳渡口的风带着水汽的腥甜,孙尚香站在船头,望着岸边那支迎接的队伍。林烨没有亲自来,只派了长史陈宫。这位以智谋着称的谋士笑着拱手:“孙小姐一路辛苦,我家主公在城中备好薄酒,为您接风。”
孙尚香颔首,目光却在人群中逡巡。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或许,不见面更好,省得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林烨的临时府邸设在浔阳城的县衙里,没有过多修饰,只在院中种了几株桂树,此时正开得热闹,香气满溢。主位上坐着个穿着常服的青年,面容俊朗,眼神深邃,正是林烨。他见孙尚香进来,起身笑道:“孙小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林将军客气了。”孙尚香敛衽行礼,目光却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视线。近距离看,他比在濡须口时更添了几分威严,眉宇间的从容淡定,是她在兄长和曹操脸上都未曾见过的。
宾主落座,侍女奉上茶水。林烨没有绕弯子,直接道:“想必孙小姐也猜到了我请你来的用意。江东水师虽强,但目前不宜轻举妄动。曹操虽败,根基未损;刘表惶惶不可终日,却也不会坐以待毙。这个时候,谁先挑起战端,谁就是众矢之的。”
孙尚香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林将军的意思是,要江东臣服于你?”
“非也。”林烨摇头,拿起桌上的一枚棋子,“我要的是平衡。天下像一盘棋,曹操是黑棋,我是白棋,江东就是那颗决定胜负的棋子——用好了,能盘活全局;用不好,只会加速败亡。孙权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他的话直白得近乎傲慢,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孙尚香想起临行前兄长的嘱托,深吸一口气:“兄长愿与林将军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还请将军不要为难荆州。”刘表再怎么说也是汉室宗亲,若真被林烨灭了,江东面上也不好看。
林烨笑了,将棋子放回棋盒:“刘表?他活不了多久了。不是我要杀他,是他自己吓破了胆。孙小姐回去告诉孙权,襄阳的事不用他操心。他只需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让底下人撺掇着搞小动作——比如,偷偷给曹操送粮草,或是派人去荆州拉拢蔡瑁。”
孙尚香猛地抬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兄长私下派使者联络蔡瑁的事,连江东核心幕僚都没几人知道,林烨怎么会...她看着林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你...你监视我们?”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谈不上监视。”林烨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只是江东的每条船什么时候出港,载了什么人,总会有人告诉我。比如三天前,你兄长的亲卫张武,带着二十箱绢帛去了许昌,说是给曹操贺寿,对吧?”
孙尚香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终于明白,林烨让她来,根本不是商量,而是警告。他把江东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却偏偏留了余地,甚至不惜让她知道自己被监视的事实——这是一种更深沉的威慑。
“我知道该怎么回禀兄长了。”她站起身,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告辞。”
林烨没有挽留,只是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开口:“孙小姐,听闻你箭术精湛。改日若有机会,倒想讨教一二。”
孙尚香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推门而去。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她知道,从今往后,江东的每一步,都得在林烨的眼皮底下走了。
第五章 建业夜话,尘埃落定
建业的夜,比浔阳更凉。孙权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身:“小妹,怎么样?”
孙尚香摘下佩剑,扔在案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才缓缓道:“林烨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孙权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武去许昌,你派使者见蔡瑁,甚至连周泰将军偷偷训练死士的事,他都了如指掌。”孙尚香看着兄长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继续道,“他说,天下是盘棋,我们是棋子,安分守己才能活下去。”
孙权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几本竹简哗啦啦掉下来。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在林烨眼里,竟像没穿衣服一样透明。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惧,比打一场败仗更让他难受。
“他还说了什么?”孙权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让你...不要有其他想法。”孙尚香走到兄长身边,捡起地上的竹简,“哥,我们斗不过他的。曹操和刘表那么强,都败得一败涂地,我们现在硬碰硬,只会自取灭亡。”
孙权沉默了,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大哥孙策战死时的惨烈,想起江东百姓对安稳的期盼。他一直想做个像父兄一样的英雄,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他不甘心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不是算了,是蛰伏。”孙尚香按住他的肩膀,眼神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林烨虽然势大,但树敌也多。曹操不会甘心,袁绍也在河北虎视眈眈,甚至西凉的马腾、汉中的张鲁,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守住江东,发展水师,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总有我们的机会。”
孙权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他知道,孙尚香说的是对的。隐忍,有时候比逞强更需要勇气。
“传我令,”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沉稳,“召回派往荆州的使者,张武不必回来了...另外,让周泰把死士营解散,专心操练水军。告诉底下人,谁要是敢私通外敌,或是撺掇着开战,以通敌论处。”
侍从领命而去,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孙权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些。或许,暂时低下头,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远处的军营里传来更鼓声,一声一声,敲在寂静的夜里。孙尚香走到兄长身边,两人并肩望着窗外的夜色,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从今夜起,江东的命运,暂时系在了那个叫林烨的男人身上。而这乱世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