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说的没错，每名仙都应该有自己的路要走，孙悟空之事，全因弟子私心杂念作祟，这才险些着了相。\"
王恶叹了口气：以前弟子不明白，成了仙为何还要红尘渡劫，今日倒是有所明悟，混元金仙，天仙序列又当如何？心境若达不到圆满，神道始终很难齐全，或许，徒儿也是该到了应劫之日了。\"
宋子越怔了下，一股悲怆扑面而来，随后道心狠狠地一揪，他明白，所谓仙人之劫，难逃天道运筹，非有在世之功，便有传道之德，否则很难再入仙途，王恶这一去，怕是数百年再难见面了。
比起宋子越的复杂情绪，萨天师却无半分异样，开口道:\"为师一早便知，终有一日你心境必然会出现问题，因为你此一生仙道官途太过顺遂，有时候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会让仙不自觉感到骄傲自满，目空一切。\"
\"你可还记得，这是第几次与陛下背道而驰了？\"
王恶嘴角露出苦涩，摇头不语。
萨天师甩了甩拂尘，扫在了王恶胳膊上:\"是不是有时候觉得自己能活到今日，是那所谓的还有价值？亦或者说命大使然？\"
\"那今日为师便可以坦白告诉你，其实这些都不是，你那些小心思，陛下又何尝不明白，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容忍你，为你大开方便之门，这难道本身不是一种仁慈？\"
王恶露出少许温和笑意，缓缓点头，这让他没办法反驳，毕竟玉帝的确待他不薄，随即王恶苦笑道:\"师父教训的是，是徒儿有负陛下。\"
\"罢了，既然如今你已看透此中关键，那这份离宫印玺，也是时候交给你了。\"萨天师打开袖口，拿出一份龙纹飞腾的圣旨，笑道:\"为师来前，陛下特意交代为师，若你还是打算一意孤行，那这份圣旨便直接作罢，但倘若你王恶还懂的尊卑，遵循圣意，那这通明殿四大灵官的提议，便随了你的意便是。\"
\"不过，自由期限最多一百年，期限一到，你若敢不应召回来，那就别怪陛下不顾君臣之谊了。\"
王恶一愣，目光渐渐变得黯淡，他在意的并非是这百年期限，而是心底正不断反思，反思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心态出现的微妙变化，他定声道:\"师父，有什么话还请直言吧，陛下既然特意给了这份圣旨，想必徒儿便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吧？\"
萨天师端着拂尘，在旁纳闷地问：\"何出此言？\"
王恶耸耸肩，言道：\"陛下让您老前来，而非四大天师中任何一位，便说明此事陛下依旧还是顾及您老情面的，如今更是由您老亲自给徒儿颁发圣旨，那便是有些事，陛下想必是不愿外人知晓吧？否则，以陛下之能，又何必用这龙纹压玺，天师亲临？\"
萨天师闻言顿时笑眯了双眼，虽然无形中有被对方拍了个马屁的嫌疑，但听着还是很入耳的，不过既然对方注意到了龙纹压玺，那自己也该单刀直入便是。
他抚了抚颚下白须，笑道:\"王恶，你该明白，如今虽然各部都面临着整改风波，但其中涉及各部的灰色地带依旧不少，尤其是众殿间的所做归纳，其实很多是对不上账的，这点你应该比为师清楚。\"
王恶缓缓点头，仔细思索着其中之事，其实也的确如萨天师所说，当初财神殿便可窥一二，连赵公明这财神爷，都很难把财神殿账本查缺补漏，可见天庭各处自然是漏洞百出。
而且，师父既然没有避讳宋子越，那便说明此事很快会被搬上台面，或者说，玉帝的综合考虑其实不止孙悟空这第一层？
王恶想了想，沉声问了一句:\"师父，陛下莫非是想将此事闹大？\"
萨天师眯眼笑着，温声道:\"还记得孙悟空当年大闹地府，强销生死簿吗？\"
\"其实从那日起，便已经注定了今日之事，若非东海龙王，阎罗王上天告御状，怕是孙悟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萨天师看向侧旁的宋子越，后者连忙点头，他摇了摇头，气笑道:\"也罢，你听听也无妨。\"
宋子越露出喜色，只听萨天师继续说:\"其实地府之事只能算个意外，但龙宫之事，实则是天庭的谋划，你以为那东海龙王为何一反常态上天告状，实则无非是要给那地府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生死薄坏账可完全推在孙悟空身上，毕竟受害者又不止他一家对吧。\"
王恶若有所思，很快就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也能说通当日东海一行，为何定海神针异动，也无任何海族巡查了，恐怕东海龙王从那时就有意在开始收缩海族精锐，营造孙悟空闹龙宫的所有部署。
\"师父，东海直通水帘洞的那道暗河，其实就是海族挖掘出来的吧？\"
\"没错，你以为当初陛下面见六丁六甲，四值功曹所为何事？\"萨天师沉吟几声，笑道：便是提前为今日作准备。\"
\"只不过当日老君也去见了陛下，至于说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但也能猜想，定是为了那猴子。\"
老君吗？他清楚记得当初东海之行，金鞭异动，他当时便怀疑过是玉帝想告诉自己什么？直到被定海神针排斥再到被孙悟空拔去，他才更加坚定，其实很多事，老君的确都有意无意的作了安排。
至于道祖为何那时找上玉帝，他不清楚，但结合发生的所有事，也不难猜出或许很早之前，玉帝就已经察觉到这些？但碍于道祖身份，很多事他并没有特意去违背对方意志，所以才让东海不惜耗时耗力，打通花果山和东海的壁垒？
看似是天庭为孙悟空行了个方便，让他能直到东海去寻称手兵器，可这里面实则是没有施加任何单方面意志的，一切都是孙悟空自愿去的？
玉帝就像是在不违背初衷的情况下，有意让孙悟空自行去做了个选择？而这里面自始至终却一直都有道祖的身影，如此来看，那道祖与孙悟空的关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恶突然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严肃地问：师父，那孙悟空所修，莫非是？\"
他没有说完，可萨天师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缓缓摇头后，淡然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你只要清楚，这一切奠定基础下，孙悟空都会是那个不二之选。\"
\"徒儿明白了。\"王恶脸上露出笑容:\"所以不管西方将来准备干什么，都不得不顾及这层颜面。\"
\"可你别忘了，孙悟空如今大闹蟠桃大会，于情于理，都得给众仙一个交代。\"
萨天师眯眼一笑，道一句:\"若到时，天庭再出兵捉拿于他，猴子知晓其中原委，又会如何做？\"
王恶挑了挑眉，心底其实也有些忐忑，毕竟说到底，所有的事，都有算计他的成分在，依那猴子快意恩仇的性子，八成冒着风险也得去找玉帝算账，他沉吟一声:\"倘若真到了那刻，徒儿就算倾尽全力，也会将孙悟空挡下来。\"
\"不，你得不敌那猴子，至少必须显露败相。\"萨天师淡定提醒:\"只要那猴子见不到玉帝，事情便尚有转机，到时，陛下自有办法将孙悟空推给西方处理。\"
\"这也是陛下能给那孙悟空的最后一条路。\"
王恶点了点头，他明白，等尘埃落定，孙悟空肯定是没法在天庭呆的，到时所有的矛头都会转接到他身上，尤其是那些还幻想着吃蟠桃延年益寿，久占神位却毫无作为的地仙，必然对他怀恨在心。
哪怕如个别天仙，也会想方设法寻他的不痛快，仙性使然，谁叫孙悟空动了他们利益呢。
不过，相对的，很大一部分仙也会感谢那猴子，毕竟他可是替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玉帝的默认毕竟是暗地里的，众仙能切身体会到的好处，却是孙悟空明里给的，这一明一暗间，功过皆在那猴子身上，与玉帝何干？
很多底层仙或许难以认同，却再也无法挑天庭各部的不是，实则也是查无可查的地步了，只能被动进入新篇章。
不过，众仙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造神宝鉴的强力冲刷，天庭也会在一批批新晋仙神的加入下，扩大内部压力，导致优胜劣汰的快速化，从而把腐朽的钉子，一颗颗拔出去。
届时，达到优化精简天庭机构的目的，而在这段时间，这些存有劣迹的仙神，还是得拼命为了天庭运转劳心费力，毕竟好不容易才洗清了嫌疑，谁又会短时间内给自己寻不痛快？
至少压干他们的最后一丝价值同时，得给造神腾出时间，各部抓仙是容易，但要维持住偌大个天庭体系，却是很难，这点李青天倒是看的很是透彻。
王恶眼中闪过亮光，思索一二，轻声道:\"师父，徒儿这便回通明殿了。\"
\"不看看那猴子去了何处？\"
\"不了，他就算闯到道祖兜率宫，徒儿现在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奇怪。\"
话落，萨天师明显微微一怔，这般距离下，王恶很清晰的能感受到对方那一丝诧异，他刚绽放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不确定的开口问道:\"真去了？\"
\"咳，不重要，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