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刚把猪鬃牙刷捆扎结实,忽然瞥见墙角堆着的皂角堆,拍了下手笑道:“方才做牙膏时用了皂角汁,倒让我想起件事——咱们如今洗澡用的草木灰和皂角,要么涩得皮肤发紧,要么洗不净油脂,不如试试做些更合用的‘皂’?”
正收拾石臼的张良抬头道:“太后是说,比皂角更好用的洁身之物?”他想起自己每次用草木灰搓澡,胳膊都要痒上半天,不由来了兴致。
“正是。”赵姬领着众人走到院东侧的土灶旁,灶上正炖着一锅油脂,咕嘟咕嘟冒着细泡。“你们看这釜里的猪油,炼去杂质后只剩净油。昨日我试过,用草木灰泡水滤出的‘碱水’,跟油脂熬在一处,能熬出一种滑溜溜的块子,去污力比皂角强多了。”
察哈尔凑过去闻了闻,眉头微皱:“这油脂味儿怪冲的,熬出来的东西能好闻?”
“萨满别急啊。”赵姬笑着往灶里添了把柴,“单纯的油和碱熬出来的皂,是有些腥气。但咱们可以加些好东西——比如洗澡用的,加些艾草、菖蒲汁,既能去味,又能止痒;洗脸用的,掺点珍珠粉、桃花末,洗完皮肤滑嫩;洗头用的,就加皂角汁和薄荷,去头油还清爽。”
嬴政处理完政事回来,刚进院门就听见这话,掀着袍角快步走来:“阿母又在琢磨新物件?方才路过尚食局,闻着这院里飘着股脂香,还当是谁在熬脂粉呢。”
“政儿来得巧,正要试做新皂呢。”赵姬舀起一勺澄清的碱水,慢慢倒进猪油锅里,“你看这油和碱一相遇,就起了白沫,这是在‘造化’呢——我听西边商队说,西域有种皂荚树,果子熬出来的皂能洗羊毛,咱们这法子,说不定比他们的还好。”
锅沿的白沫渐渐凝成乳膏状,赵姬用竹片挑起一点,在水里搅了搅,立刻起了细密的泡沫。“你们瞧,这泡沫比皂角水细多了,能钻进衣料纤维里去。”她舀出一半膏体倒进陶盆,抓了把捣碎的艾草菖蒲末拌进去,“这盆是沐浴用的,加了草药,洗完身子不容易生疹子,尤其适合军营里的士兵用。”
又取过一个描金漆盒,里面盛着细腻的珍珠粉,是少府前日送来的贡品。“这盒珍珠粉磨了三个月才这般细,掺进剩下的一半膏体里,就是洗脸用的。女子用它洁面,能去黑斑,还不伤皮肤。”她一边拌一边笑道,“上次见华阳太后用铅粉敷脸,虽白却伤肤,这珍珠皂若是做出来,可比铅粉好百倍。”
嬴政伸手沾了点珍珠皂膏,触感细腻滑润,不由道:“阿母竟连女子梳妆都想到了?”
“女子也是大秦子民啊。”赵姬又从药架上取下晒干的皂角粉和薄荷碎,“这两样掺进最后一锅膏体里,专门用来洗头。皂角去油,薄荷止痒,洗完头发蓬松,还带着香味。”她把三种膏体分别倒进不同的木模里,“等凉透了脱模,就能切成块用了。”
察哈尔摸着下巴道:“老臣在北方时,见牧民用羊油混着盐碱块洗澡,洗得倒干净,就是洗完皮肤干裂。太后这皂里加了草药珍珠,怕是能避了这毛病?”
“萨满说的是。”赵姬指着陶盆里的沐浴皂,“草木灰碱水若是太浓,会伤皮肤,我特意减了三成碱,又加了些蜂蜜调和,洗完只会润不会干。”她掀开旁边一个陶瓮,里面泡着些花瓣,“明日再试试加些玫瑰、茉莉汁,说不定能做出带花香的皂,女子们定然喜欢。”
正说着,负责洒扫的宫女进来添柴,见灶上熬着东西,怯生生道:“太后,方才御膳房送了些新采的皂角,说是让您留着做牙膏用。”
赵姬眼睛一亮:“正好!这新鲜皂角汁更浓,用来做洗头皂最好。”她对宫女道,“你若不忙,不如留下试试这新皂?你平日里负责烧热水,身上总沾着炭灰,正好试试去污力。”
宫女红着脸应了,赵姬便取了块刚脱模的沐浴皂,引她到院角的铜盆旁。宫女用热水打湿胳膊,擦上皂块轻轻一搓,立刻起了层厚泡沫,原本沾着的炭黑瞬间被裹进泡沫里,用水一冲便干干净净,胳膊倒比往常还润了些。
“呀!这皂竟这般好用!”宫女惊喜地叫道,“比奴婢用的皂角省力多了,洗完还不发紧!”
张良在一旁细看,忽然道:“太后,若是把这皂切成小块,用绵纸包好,既能当贡品赏赐,又能让商队卖到六国旧地去。寻常皂角一块能换半斗米,这加了草药珍珠的皂,定能卖出好价钱。”
“子房这主意好。”嬴政颔首道,“既利民生,又能增国库,一举两得。阿母,这皂该叫什么名字?总不能统称‘皂’吧。”
赵姬想了想,指着沐浴皂道:“这个加了艾草,就叫‘艾草浴皂’;洗脸的掺了珍珠,叫‘珍珠面皂’;洗头的有皂角和薄荷,叫‘清爽洗发皂’,简单好记。”她拿起一块刚切好的洗发皂,递给出张良,“你头发总沾着观星台的尘土,回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发间的灰都洗干净。”
张良笑着接过来:“臣今夜便试试,明日来回禀太后效果。”
察哈尔却盯着那锅没用完的碱水,若有所思道:“太后,这碱水既能熬皂,能不能用来做别的?比如浆洗朝服?尚服局的人总说丝绸衣料难洗,用皂角怕伤了料子。”
“萨满提醒得好!”赵姬眼睛一亮,“碱水去油不伤丝,回头让尚服局试试用淡碱水浆洗丝绸,再用清水漂净,保管又亮又挺括。”她忽然笑起来,“说起来,这皂角、油脂、草木灰,都是寻常之物,没想到掺在一起竟有这等妙用。”
嬴政看着木模里渐渐凝固的皂块,忽然道:“阿母做这些东西时,总说‘试试’‘改改’,这法子能不能教给工匠们?比如让将作监专门开个‘造皂坊’,按不同用途批量制作,再编本《制皂要术》,让各郡都学着做。”
“政儿这主意好。”赵姬点头道,“我这不过是瞎琢磨,真要批量做,还得工匠们细化步骤。比如油脂得炼到什么程度,碱水浓淡如何掌握,加多少草药才合适,这些都得慢慢试。”她指着院角堆着的草木灰,“你看这东西,以前除了肥田就是去污,往后说不定还能有别的用处呢。”
说话间,夕阳透过窗棂照进院子,木模里的皂块已经凝得结实。赵姬拿起一块艾草浴皂,递到嬴政手里:“政儿今夜试试这个,保管比往日洗澡舒服。对了,这皂得阴干几日才耐用,可别拿到太阳底下晒。”
嬴政接过皂块,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淡淡的艾草香,不由笑道:“阿母连晾晒的法子都想好了?有您在,大秦的日子真是越来越精细了。”
赵姬笑着摆摆手:“不过是让大家洗得干净些,过得舒坦些罢了。你看这观星台能测天象,造皂坊能洁身心,说到底,都是为了让日子越来越好,不是吗?”
院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灶上的余温还在袅袅升腾。察哈尔和张良看着那些即将成型的皂块,忽然觉得——这位总在琢磨“小事”的太后,或许比谁都明白,强国之道,从来都藏在柴米油盐的精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