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正用竹片搅拌着陶瓮里的石灰水,闻言忽然笑了:“政儿倒是提醒我了。昨日整理药材时见了些皂角与青盐,忽然想起件贴身小事——你我晨起漱口,用的都是盐水或嚼杨柳枝,总觉齿间涩味难消,若是能制出些清清爽爽的洁齿之物,岂不是好?”
嬴政挑眉:“洁齿之物?比盐水更管用?”他说着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牙,“前几日吃了炖肉,齿缝里总嵌着肉丝,用杨柳枝剔了半天才舒服些。”
“所以才想试试啊。”赵姬转身从药架上取下几个陶罐,“你看这青盐,磨成粉后能去污,只是太糙;这皂角能发泡,却带着苦涩;还有这薄荷与藿香,晒干磨碎了有清香味。我想着把它们掺在一起,说不定能制出既去污又清爽的东西。”
张良凑过来看:“太后是说,将这些混起来擦牙?”他有些疑惑,“臣家用杨柳枝蘸盐水,已是讲究的了,寻常百姓怕是连这都嫌费事。”
“费事才要改良嘛。”赵姬取过石臼,先抓了把青盐放进去,“你们看,青盐块太硬,得先捣成细粉,细到能随风飘起来才好——不然擦着牙床该疼了。”她抡起石杵捣得咚咚响,青盐块渐渐变成了雪一样的粉末,“这一步得仔细,粗了伤牙,细了才管用。”
察哈尔捋着胡须笑:“太后连这点小事都想得这般细。老臣年轻时在草原,冬日里嚼松针洁齿,那才叫磨得牙疼呢。”
“萨满说笑了。”赵姬又抓了把晒干的皂角放进另一个石臼,“皂角得去了硬核,只取果肉,捣成泥后用细布滤出汁液——这汁液起泡性好,能裹着盐粉钻进齿缝,把脏东西带出来。”她一边说一边用细麻布过滤皂角泥,清亮的淡黄色汁液滴进陶碗里,带着股草木的清香。
嬴政蹲在一旁看得分明:“这汁液看着倒像洗碗用的皂角水,只是更清些。”
“正是这个理。”赵姬又取过薄荷与藿香,“这两样是调味的——哦不,是调香的。晒干磨碎了掺进去,擦完牙满嘴清凉,说话都带香味。”她把草药捣成绿莹莹的粉末,与青盐粉、皂角汁拌在一起,用竹片搅匀,调成了半湿的膏状,“你们瞧,这东西软软糯糯的,像不像膏子?”
张良伸手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清香!比单纯的盐水好闻多了。”
“这就叫‘牙膏’。”赵姬找了个小巧的陶盒,把膏子舀进去盖好,“有了牙膏,还得有个趁手的东西来擦牙。杨柳枝太粗,不如做个细些的刷子。”她转身从墙角拖出一捆新砍的柳树枝,“这柳枝得选两年生的,不粗不细,截成两寸长,一头用刀劈成细丝,泡在温水里软了,就能蘸着牙膏刷了。”
说着拿起一把小刀,麻利地削了根柳枝,在顶端划了十几个细口,轻轻一掰,果然分出几十根软绒绒的细丝。她把柳枝放进温水盆里泡着,笑道:“这就叫‘牙刷’,配着牙膏用,保管比嚼杨柳枝干净十倍。”
嬴政看得兴起,伸手从陶盒里蘸了点牙膏,又拿起泡软的牙刷:“朕来试试?”
赵姬忙道:“刚做的牙刷得先冲冲水,免得有木屑。”她接过牙刷冲了冲,递回去,“刷的时候慢些,左右来回刷,别戳着牙龈。”
嬴政依言将牙刷蘸了牙膏,仰头对着院角的铜镜刷了起来。起初还有些生疏,刷了几下便找到窍门,只听“沙沙”几声,齿间渐渐泛起清凉的泡沫。他漱了口,吐在陶盆里,果然见水里漂着些细碎的食物残渣。
“如何?”赵姬笑着问。
嬴政咂咂嘴,脸上露出惊喜:“齿间又滑又凉,比用盐水漱口清爽百倍!方才嵌在牙缝里的东西,竟都被刷出来了。”他又凑近铜镜看了看牙齿,“连牙上的黄垢都淡了些!”
察哈尔也忍不住试了试,刷完后直咂舌:“老臣这口老牙,竟也觉得轻快了!太后这法子,比草原上的松针强百倍啊。”
张良刷完牙,拱手道:“陛下,太后,这牙膏牙刷若能推广,可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军中士兵若能每日刷牙,齿病必能少大半——臣见边关将士常因牙疼吃不下饭,影响战力,有了这东西,便能解此难题。”
“何止军中。”嬴政接过话头,“寻常百姓若用它洁齿,少生牙病,便能多干活计。还有那孩童,总不爱漱口,这牙膏带着甜味(注:薄荷的清凉感类似甜味),他们定然乐意用。”他看向赵姬,“阿母这心思,真是处处都想着百姓。”
赵姬把剩下的牙膏分装在几个陶盒里,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琢磨的小玩意儿。要说用处,倒还有些可改进的地方——比如这牙刷,柳枝劈的细丝容易断,若是能用猪鬃毛绑在木柄上,怕是更耐用。还有这牙膏,能不能加些药材进去?比如细辛、白芷,既能止痛,又能固齿。”
“猪鬃毛?”张良眼睛一亮,“少府掌管的皮革坊里,总有些修剪下来的猪鬃,以往都当废料扔了,若是收集起来,岂不是正好?”
察哈尔也道:“细辛、白芷都是常见药材,钦天监药圃里就有,明日我让人采些来给太后试试。”
嬴政站起身,拍了拍赵姬的肩:“阿母这‘小玩意儿’,往往藏着大学问。简仪能定星象,牙膏能护齿牙,看似天差地别,实则都是让日子过得更精细。”他看向张良,“此事便交给你办,先在宫中试用,再让将作监仿制木柄牙刷,少府收集猪鬃、青盐,批量制作牙膏。待成熟后,先配给军中,再推广到各郡县。”
“臣遵旨!”张良欣然应下,又忍不住问,“陛下,这牙膏牙刷,该起个正式的名字吧?”
嬴政想了想,笑道:“牙膏清清爽爽,能亮齿,便叫‘洁齿膏’;牙刷用柳枝所制,细如毛刷,就叫‘柳丝刷’如何?”
赵姬拍手道:“好名字!既通俗又好记,百姓一听就懂。”
正说着,院外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李斯大人求见,说是关于各郡观星台的图纸画好了,请您过目。”
嬴政应了声“知道了”,转身对赵姬道:“阿母先忙着,朕去去就回。这洁齿膏与柳丝刷,可得给朕多留些。”
“放心吧,保准管够。”赵姬笑着挥手,目送嬴政与李斯去了前殿,转头见察哈尔正对着陶盒里的牙膏出神,便打趣道,“萨满也喜欢?回头给您多做些,再加些固齿的药材。”
察哈尔哈哈一笑:“老臣可不是贪嘴,是想着这东西若是能传到草原,族人也能少受牙疼之苦。说起来,太后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观星的简仪、炼钢的法子、如今连刷牙的东西都能想出来。”
张良也道:“学生总觉得,太后带来的不只是几件器物、几本书,更像是一种‘想办法’的道理——不管是观星测不准,还是刷牙不方便,总能找到法子改进。”
赵姬正用细麻绳把猪鬃毛绑在小木柄上,闻言抬头笑了:“哪有什么道理,不过是过日子罢了。日子过久了,就知道哪里硌得慌,哪里不顺手,慢慢琢磨着改,总能越来越好的。”她举起刚做好的猪鬃牙刷,迎着光看了看,“你看这刷子,比柳枝的好用多了,这就是慢慢来的好处。”
阳光透过院中的梧桐叶,洒在陶盒里的牙膏上,泛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