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冲上来。她身形如电,猛地探手抓向一名刚从护卫体内抽出兵刃的地下探路者。
那探路者只觉眼前一花,持刀的手腕已被一只冰冷如铁钳的手死死扣住!他还未及反应,那只手顺势而上,五指如爪,精准无比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探路者心中大骇,想要开口求饶或解释,却惊恐地发现喉间力道大得骇人,不仅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被彻底掐断。他拼命挣扎,脸色由红转为骇人的青紫,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球向外凸出。
面纱之下,苍雪的双目不知何时已变得一片赤红,仿佛有烈焰在其中燃烧。一个冰冷破碎的指令在她脑海中回荡,盖过了理智。
“苏北……毁灭指令……开始执行……”
她五指猛地收拢,骨节发出一声的脆响!
“喀嚓!”
那探路者的喉骨竟被硬生生捏碎!他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止,四肢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变成死灰一片。
此刻,天上又飘下雪来。
浅浅心下大惊,护着玄镜往后退去。
“我说——住手!”
苍雪的声音不再清冷,而是带着一种低沉而威严的震响。可她自己一时分不清她是在让别人住手,还是在让自己脑芯片的指令住手。
她身形如鬼魅般闪入两名正在殊死搏杀的地表士兵和地下人之间,左右手同时探出,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分一推。
那两名杀红了眼的壮汉竟如同毫无重量的纸人一般离地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数丈开外的雪地上,生死不知。
浅浅从未见过这样的苍雪。
那双曾经救过自己的手上沾染着鲜血,周身萦绕着如有实质的杀气,连飘落的雪花都在她身前三寸化为齑粉。
“院长大人出手了!”地表人军中爆发出欢呼。他们以为这是进攻信号,刀枪并举地冲杀上来,呐喊声如雷霆滚过冰原。远处群山上的积雪仿佛也受到了震动,在山顶纷纷坠下。
只有天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他太了解苍雪了,她脑芯片中的病毒正在吞噬她的神智,她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果然,苍雪的身影再次动了。
这一次,她的出手再无分别。
那双医病救人的手此刻蕴含着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
掌风过处,骨骼碎裂的闷响接连爆起,无论是地表士兵还是地下人,都如同被狂风扫起的纸鸢般四散抛飞,鲜血在空中泼洒出道道刺目的猩红。她纯粹以肉身掌力,便在人群中硬生生清出一片真空地带,宛如修罗临世,与平日的清冷自持判若两人。
天璇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清晰地记得,苍雪曾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对他交代过后事:若有一日,她脑芯片中的病毒彻底吞噬她的心智,她将不再是她,只会沦为一部不知疲倦、不分敌我的杀戮机器,直至力竭而亡,或被更强之力摧毁。
绝不能让她走到那一步!
眼见苍雪开始渐渐失控,天璇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丝毫犹豫。他从怀中掏出那一只装着迷药的瓷瓶,拇指闪电般弹开瓶盖——
就在苍雪再次抬掌的刹那,天璇不退反进,硬生生欺近她身前咫尺之地,将瓶中的迷药对着她面门疾洒而去!
“嘭!”
几乎在同一瞬间,苍雪的掌风也印在了天璇的胸膛上。
天璇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出七八步,喉头腥甜上涌,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在雪地上。
而苍雪她下意识地吸入了一丝那特制的强效迷药,身形晃了晃,最后跪倒在地上。寒风拂过她的面纱,没有人看到面纱下面,那赤红双目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剧烈波动挣扎,最终迅速黯淡下去。
浅浅第一次见识到苍雪无比恐怖的战斗力。
若不是方才天璇阻拦,恐怕自己迟早会成为苍雪的掌下亡魂。根本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
她知道今日自己绝无胜算。她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口中,发出一阵长长的呼哨。
那声音穿透所有喊杀与金铁交鸣,如同夜枭哀嚎,又似绝望的悲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让所有听到的人手中的动作为之一滞。
呼哨声未落,浅浅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清晰地盖过战场:“所有族人,立刻撤回地宫!地下蜈蚣已迁徙过来,我们早有布置,谅他们不敢追下来送死!”
这番话,实则是警告地表军队。
终于,地下人如潮水一般纷纷往地宫里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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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怒那边派人将杨易易和士兵们敛葬。雪粒打在裹尸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接连几日,苍雪服用了强效的镇静药物,一直沉睡不醒,面容苍白得几乎与枕边的素锦融为一体。
当她再次艰难地睁开双眼时,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雪片将天地染成一片混沌的灰白。她微微偏头,看到天璇伏在床沿睡着了,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一只手却仍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传递着微弱的暖意。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
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浅眠的天璇。他立刻抬起头,见到她醒来,眼中血色已褪去大半,虽仍虚弱,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不由松了口气,对她露出一个疲惫却温柔的笑容。
“阿华……”苍雪的声音干涩沙哑,“你受了我一掌……还好吗?”
天璇下意识按了按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语气却轻松:“只是被掌风扫了一下,气血有些翻涌,调息几日便无碍了,不必挂心。”
说着,他起身走向门口,低声吩咐候在外面的侍女端来温水和一直煨着的清粥。他亲自试了试水温,才将水杯递到苍雪唇边,看着她小口啜饮。接着又接过粥碗,小心地一勺一勺喂她服下。
温热的流食缓缓流入胃中,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寒意。苍雪觉得僵冷的身体终于回暖了一些,不再那么虚弱无力。她向后靠回柔软的床榻,微微合眼,感受着体内一丝微弱的气力正在慢慢凝聚。
天璇轻轻抬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他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道:“热度没起来就好,你这次损耗太大,需得好好静养一段时日。”
苍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天璇。
跳跃的烛火将他侧脸分割成明暗两半,那暗面在光影摇曳下一闪即逝,却让苍雪的心猛地一沉,某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骤然清晰。她不由得怔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未受伤的手,轻轻挥了挥。
侍立在房间角落的侍女们立刻躬身,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并将房门小心翼翼地从外面关拢,隔绝了内外。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寂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和窗外风雪呜咽的声音,苍雪才重新看向天璇,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阿华,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