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气得一噎,不想再听这“马后炮”,赶紧起身去追陈迎新。
不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他今晚怕是又睡不着了。
“陈小友!你倒是把新计划说与我听听啊!”
李世民追上陈迎新,急急问道,“到底打算怎么个‘一锅端’法?”
陈迎新却懒得细说,只摆摆手:“到时候你自然知晓,安心等着便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陈迎新还在船上忙活。
魏征上前提醒:“老爷,时辰不早,咱们该回了。陈公子事忙,咱们在这儿……怕是添乱。”
李世民瞪他一眼:“朕何时添乱了?朕就想知道这小……小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征神色平静:“陈公子行事自有章法,咱们还是莫要多问了。陛下放宽心便是。他做事,终究是为大唐谋利。纵使他拿了大头,大唐也绝不会吃亏。”
李世民一想也是,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回宫!”
与陈迎新道别后,两人下了船。临行前,魏征特意嘱咐了那码头小官(津主),让他务必照看好陈公子,不得有半点闪失。津主哪敢怠慢,连连点头应承。
李世民和魏征登上马车,驶向长安城。
回到长安,李世民给魏征放了几日假,还特意派人将他送回府邸。这老臣昨日担惊受怕,又冻又饿,得好好休养几日。
安排妥当,李世民才回到皇宫,直奔立政殿寻长孙皇后。
殿内,长孙皇后雍容华贵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色。
“观音婢!”李世民唤了一声,快步走到她身边。
“陛下这是去哪儿了?怎地这般晚才回?”长孙皇后秀眉微蹙,“昨日不是说去了陈小友处?莫非……宿在他那里了?”
李世民长叹一声,一脸苦涩:“朕昨日……在行宫。”
“骊山行宫?”长孙皇后更疑惑了,“陛下怎会突然去了那里?”
“说来话长,”李世民摇摇头,带着点无奈,“总之……是被陈迎新那小子‘送’过去的!”
不等长孙皇后细问,他又接着道:“观音婢,你绝对想不到!陈迎新那小子,竟捣鼓出一个能飞天的物件!能把人送到云彩里去!可这玩意儿……差点没把朕坑死!”
长孙皇后听得一头雾水。但随着李世民的讲述,她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
待李世民说完,长孙皇后惊得半晌才找回声音:“陛下的意思是……那‘飞球’坏了?您和魏征……在天上困了半日?”
李世民痛苦地点点头。
“就这么……从河西村……飘到了行宫?”长孙皇后声音都带着颤。
“何止行宫!”李世民强调,“是直接飘进了骊山猎场!”
接着,他把昨日的惊险遭遇一一道来:“朕与魏征还撞见一头恶虎!两人只能躲进树洞,才算捡回性命!观音婢,若非恰好遇上巡卫……”
长孙皇后听得心惊肉跳,心疼地望着丈夫。短短一日,陛下竟经历了如此多匪夷所思的险境!她连忙吩咐宫人:“快!给陛下端碗参汤来,定定神!”
“幸而陛下吉人天相,龙体无恙。”她柔声道。
李世民接过参汤,呷了一口:“唉,说到底也是我俩运气背。这事……还真怨不得陈迎新。那飞球别人试了五六回都好好的,偏偏到我们这儿,该坏的都坏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长孙皇后眼中却流露出好奇:“陛下,那飞球……当真能飞那么高?臣妾……从未见过此等奇物。”
李世民放下茶盏,带着点感慨:“自然是真的!那小子满肚子稀奇古怪的点子,弄出这东西,朕倒不觉得奇怪。我已命人将那飞球运进宫来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兴致:“过会儿,朕带你去瞧瞧!”
长孙皇后欣然应允。既然陛下无碍,她对那能上天的“飞球”也充满了好奇。
李世民又吩咐道:“去,把兕子和丽质也叫来。”如此稀罕物,若不让两个宝贝女儿开开眼,她们知道了定要埋怨他。
……
不多时,那巨大的飞球已被安置在大殿前的空地上。
李世民兴致勃勃地给长孙皇后讲解着这物件的奇妙之处。
约莫一盏茶功夫,两位小公主也雀跃着赶到了。
“阿耶!”
一声甜脆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李世民转过身,瞧见长乐与晋阳两位爱女,脸上绽开笑容:“来,阿耶寻了些新奇玩意儿给你们顽。”
他手指着那巨大的布囊,兴致勃勃道:“此物非凡,能载人升入云霄。”
“昨日阿耶便是乘着它,从河西村一路飞到了骊山行宫!”昨日那点窘迫,他轻描淡写便带过了。
长乐与晋阳好奇地围着那物什,伸出小手轻轻触碰。
“阿耶,”长乐仰起小脸,眼中闪着光,“这莫非就是热气球?”
李世民登时怔住:“你……你怎会知晓?”
长乐不慌不忙,细声答道:“先前陈迎新哥哥与我提过的。”
“只是迎新哥哥说过,这热气球少说也要琢磨上百日功夫,才算稳妥,方可载人。”
“怎地……这般快就造好了?”长乐说完,带着几分疑惑望向父亲。
李世民只觉脑中嗡地一声。
那小子竟说要耗时良久?
可他分明记得,陈迎新亲口说过,造这玩意儿不过数日光景!
一股不妙的预感,如同冰水般陡然浇下心头。
他迟疑着,声音都低沉了几分:“那小子……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长乐用力点头,认真回想道:“迎新哥哥讲,此物升天不难,只怕内里尚有许多不妥帖之处。”
“不过他也说了,这些都非致命之患。”
“哥哥道,除了不会直直摔落下来,旁的毛病……怕是样样都可能遇上。”
“他还应承我,待一切试稳妥了,就带我和兕子妹妹去天上好好逛一圈呢。”
听罢女儿这番话,李世民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无言。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小子自己死活不肯上去了!
原来根由在此!
说来说去,他与魏征,竟是替那小子试险的卒子!
看着女儿清澈无邪的眼眸,李世民满腹的憋闷只能硬生生咽下。
他这个当爹的,比起两个掌上明珠在那小子心中的分量,实是云泥之别。
电光火石间,李世民心头豁然雪亮。
他先前盘算好的那些计较,还未真正施展,怕已是败局早定!
那陈迎新,狡黠如狐,半分亏都不肯吃!
纵使他拿了金矿,那小子也定有法子叫他加倍讨还!
目光再次扫过那色彩斑斓的布囊,李世民顿觉索然无味。
他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留下三个小小的身影,玄色袍袖拂过朱栏,独自一人,径往御书房去了。烛影摇红,映着他沉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