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还能去哪儿?安顿下来,然后,开会。”
姜星河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
“把徐州所有能喘气的官,都给我叫来。”
徐州府衙的议事厅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十几个徐州本地的官员,大大小小,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主位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钦差。
姜星河一到徐州,屁股还没坐热,就把他们全都薅了过来。
什么路途劳顿,什么接风洗尘,统统没有。
人刚到,刀就要出鞘了。
姜星河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吹着气,眼神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大人,本钦差初来乍到,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了。只为办一件事——搞钱。”
搞……搞钱?
满堂官员面面相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想过无数种开场白,什么安抚民心,什么整顿吏治,什么加强边防,唯独没想过这位钦差会把“搞钱”两个字如此直白地甩在脸上。
这……这也太粗俗,太不体面了!
一位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像是众官之首的老者。
徐州知府钱德光,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大人,徐州……徐州贫瘠,百姓困苦,府库……亦是常年亏空,恐怕……”
“钱大人是吧?”本钦差知道徐州穷,所以才要带着大家发财。”
站起身,走到议事厅中央。
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徐州。
“本钦差决定,在徐州,建立一个‘经济特区’!”
“经……经济特区?”
又一个新词儿从这位钦差嘴里蹦了出来。
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都是大写的懵逼。
“所谓经济特区,简单来说,就是一块法外之地,一块只认钱不认人的宝地!”
“在本钦差的特区里,朝廷的那些苛捐杂税,本钦差给你们免了!那些繁琐的通关文牒,本钦差给你们废了!本钦差还要全面开放商路,和对面的大乾做生意!”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小小的议事厅里炸响。
和……和大乾做生意?还要免税?还要废除文牒?
这简直是疯了!这是通敌叛国!
钱德光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大人!万万不可!此举……此举与祖制不合,与国法相悖啊!私通外敌,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对啊,大人,三思啊!”
“乾人狼子野心,与他们通商,无异于与虎谋皮!”
一时间,反对之声四起,整个议事厅像是炸了锅的菜市场。
姜星河冷眼看着这群跳脚的官员,脸上的笑容愈发冰冷。
“祖制?国法?在本钦差的地盘上,我,就是祖制!我,就是国法!你们只需要告诉我,想不想发财?想发财的,就乖乖闭上嘴,跟着本钦差干。本钦差保证,你们的家产都能翻上十倍百倍。不想发财,还想在背后给本钦差使绊子的……”
姜星河拖长了声音,走到钱德光面前,凑到他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本钦差不介意,让徐州的官员换换血。毕竟,死人,是不会反对的。”
钱德光浑身一颤,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
姜星河直起身子,重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了,本钦差的计划说完了。同意的,就留下喝杯茶。不同意的,现在就可以滚了。”
施施然地走回主位,端起茶杯,不再看任何人。
议事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滚?谁敢滚?
这位钦差摆明了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现在滚出去,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官员们一个个面如土色,你看我,我看你。
最终还是钱德光第一个哆哆嗦嗦地坐了回去。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纷纷落座,只是那屁股,仿佛只沾了椅子一个边。
随时准备逃命。
一场会议,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官员们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府衙,每个人的后背都湿透了。
“疯了!真是疯了!”
“这钦差是来要我们的命啊!”
“钱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钱德光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对身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匆匆上了轿子。
……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徐州的每一个角落。
徐州最大的豪宅,天宝商会的总部,一间密室之内,灯火通明。
会长周万金,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正捏着一枚玉胆,听着手下的汇报。
“经济特区?开放与大乾的商路?这位钦差,口气倒是不小。他以为徐州是谁的地盘?他以为钱,是那么好搞的?”
徐州的贸易,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走私生意。
九成九都攥在他天宝商会的手里。
姜星河这一手,等于是要从他周万金的嘴里抢食吃。
“会长,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颜色?当然要给。不过,不能我们自己动手。他不是要当土皇帝吗?那就让他当。”
“表面上,我们全力配合,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但是暗地里……他要修路,我们就让石头滚下来砸死几个工人。他要建港口,我们就让地痞流氓去天天捣乱。他想跟乾国人做生意?好啊,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天宝商会的船,他的货怎么过江!”
“派人去查,把这位钦差的底细给我查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他一个从京城来的娇贵钦差,还能有什么三头六臂!”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京城。
都察院内,左都御史李成儒,正展开一封用蜜蜡封口的密信。
信,是他的门生,徐州知府钱德光和太监总管孙德胜联名送来的。
看着信上那触目惊心的内容,李成儒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拥兵自重,意图在边境裂土封王,私通外敌,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笔墨伺候!老夫要立刻上奏,弹劾这个不忠不孝的孽障!”
风暴,正在从四面八方,向着徐州汇聚。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姜星河,此刻却悠闲地躺在府衙后院的躺椅上。
张猛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汇报着。
“大人,不出您所料,那些官员回去之后,就和本地的世家、商会勾搭上了。尤其是那个天宝商会,跳得最高,已经派人到处打探我们的消息了。还有,钱德光埋在驻军里的暗线也开始活动了,估计是想在我们推行政策的时候,搞点兵变什么的戏码。”
姜星河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意料之中。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以为玩点阴谋诡计就能把我吓住?想打蛇,就得打七寸。想让这群土狗听话,就得先把叫得最凶的那条,腿给打断。”
姜星河坐起身,对张猛下令。
“你亲自带人,把那个天宝商会给我查个底掉!账本、生意往来、见不得光的勾当,我全都要!另外,派我们的人出去,沿着商路给我布下眼线,不管是乾国的还是楚国的,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