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咱们自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了这种新材料。”
姜星河指了指那座巍峨的高炉。
“我们就能建造出比这座更大、更高、更耐高温的新式高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更大的高炉,意味着一次能炼更多的铁!更耐高温,意味着我们能炼出杂质更少、韧性更好的钢!到那时,我们的钢铁产量能翻多少倍?质量能提升多少?各位都是行家,自己心里算算这笔账!”
如果这“水泥”真能用来造更好的炉子,那不还是回归了本行?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李老板紧锁的眉头也稍稍松开了一些,但他依旧嘴硬。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能造新炉子,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前期的投入谁来担?”
“问得好。”
姜星河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严肃。
“这第二件事,也是我今天要告诉各位的。一旦水泥试制成功,我们冶炼作坊生产出的所有水泥,将由徐州官府,作为唯一买家!以一个,绝对优厚的固定价格,全额收购!”
全场哗然!
“啥?!官府全收了?!”
“我的天爷啊!”
“不……不可能……官府要这烧出来的泥巴干什么……”
“干什么?用这水泥,铺设连接徐州各县的官道!让以往泥泞难行的土路,变成平坦坚固、风雨无阻的通天坦途!还要用这水泥,加固城防,修筑新的城墙工事!让徐州的城墙,固若金汤!”
这代表着何等庞大的利益,何等恐怖的需求量!
这已经不是他们这群商人能想象的生意了!
这是……这是通了天的富贵!
钱掌柜等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骇然。
本以为盐场已经是天大的手笔,没想到这位姜公子,玩得更大了!
又一次的沉默。
但这一次,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那……那我们……我们……不退了!”
“对!不退了!打死也不退!”
“李老板,你退不退?你要退,你那份,我收了!我加三成!”
瞬间,刚才还同仇敌忾的盟友,立刻开始内讧。
李老板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他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谁他娘的说要退了?!姜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我们……我们就是……就是有点心急……”
尽管嘴上服了软,但他们心里,那份对“石头烧成泥”的怀疑,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这玩意儿……真能铺路?真能盖城墙?
别是这位姜公子和知府大人合起伙来,画了个天大的饼。
就为了坑他们这点本钱吧?
一众股东,就在这种对泼天富贵的无限憧憬,和对水泥本身功效的巨大疑虑中,暂时按下了所有的心思。
他们决定,留下来。
亲眼看看,这所谓的“水泥”,究竟是能创造奇迹的神物。
还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作坊外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李老板用袖子捂着口鼻,皱着眉,凑到钱掌柜身边。
“老钱,你瞅瞅,这像话吗?好好的石头,非得磨成粉,烧成灰……这小子到底要干啥?”
“再看看,再看看……反正都到这份上了。”
几个时辰后,窑火渐熄。
工匠们小心翼翼地从窑里扒拉出来的,不是什么宝贝。
而是一堆黑乎乎、奇形怪状的疙瘩。
众人围上去,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的疑惑更浓了。
这就是……水泥?
“这玩意儿……跟烧废了的炭渣有啥区别?”
一个股东小声嘀咕。
姜星河仿佛没听见,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捡起一块疙瘩敲了敲,点点头。
“合格。继续,把这些全部磨成最细的粉末。”
于是,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研磨声。
最终,一堆灰扑扑的粉末,堆在了众人面前。
李老板捻起一点,在手指间搓了搓,除了感觉扎手,啥也没感觉出来。
心里的那点侥幸,彻底凉了半截。
这玩意儿,真能铺路?骗鬼呢!
姜星河根本不理会他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直接大手一挥。
“来人!再去城里招一批泥瓦工!就在作坊外,给我圈出三丈宽,十丈长的一块地!”
命令下达,人手很快到位。
在所有股东的注视下,姜星河亲自上阵,指导工匠们将那灰扑扑的粉末,与沙子、小石子,还有水,按照严格的比例,倒进一个大坑里,用长长的木耙来回搅拌。
很快,一坑湿漉漉、灰蒙蒙,散发着土腥气的泥浆就和好了。
“铺上去!”
姜星河一声令下。
工匠们用木板将泥浆一板一板地摊铺在圈好的土地上,再用工具抹平。
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烂泥扶不上墙,现在这烂泥直接摊在了地上,软趴趴,湿哒哒,跟乡下雨后的烂泥塘没有任何区别。
股东们的心,随着那泥浆被摊开,一点一点沉到了谷底。
彻底完了。
这回是真被坑了!
李老板的脸都绿了,嘴唇哆嗦着,指着那片泥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觉得眼前发黑,投进去的真金白银,就这么变成了一滩谁踩一脚都会陷进去的烂泥。
他连连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打水漂了……全打了水漂了……”
“我的钱啊……”
“把这里围起来,用绳子拦住!今晚派人看守,不许任何人、任何牲畜靠近!明早,我们再来检验!”
说完,他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就走,留下了一群面如死灰的股东。
对着那片烂泥地唉声叹气。
那一夜,对钱掌柜和李老板等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一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就聚集在了冶炼作坊门口。
神情憔悴,目光却都死死地盯着那片被绳子围起来的试验场地。
他们倒要看看,这一夜过去,那滩烂泥能变出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