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璃将两半同心佩用红绳系起时,晨光正透过窗棂照在案头的青田石印上。印上的\"璃君同印\"四字沾着点银粉,是昨夜楚君逸刻完最后一笔时,不小心蹭上的硝石银——与钦天监副监指甲缝里的粉末完全相同。楚君逸用竹刀轻刮印边,石屑落在苏锦璃绣了一半的荷包上,针脚里的艾草香混着药味漫开来:\"这荷包的艾草是去年从江南带来的,\"他忽然笑了,\"你总说它能辟邪,倒真没辜负你的心意。\"
院外传来陈昱的脚步声,他捧着个锦盒踉跄进来,盒盖的铜锁被劈成两半,锁芯的划痕里嵌着根金丝。\"在钦天监副监的俸禄匣里找到的,\"陈昱扯开盒内的红绸,露出支凤钗,钗头的珍珠与苏锦璃鬓边的那枚大小相同,\"钗尾的凹槽里藏着张纸,是用头发丝写的密信。\"苏锦璃用银簪挑出信纸,见上面写着\"辰时三刻,寿宴动手\",笔迹的收锋处带着个圆点,与楚君逸咳在帕子上的药汁圆点分毫不差。
楚君逸让苏锦璃取来太后的寿宴仪程,指尖点着\"辰时三刻献寿礼\"的条目:\"献寿礼的正是沈都尉,\"他用竹刀挑起凤钗上的珍珠,\"这珍珠的珠孔里穿的红线,与张嬷嬷锦囊里的金线接头完全相同。\"陈昱突然指着锦盒的衬布:\"这布是尚服局特制的'云锦',暗纹是用银线绣的鹰,\"他往布上倒了点枇杷膏,\"银线遇糖分变黑,你看这鹰的翅膀......\"果然显出\"毒\"字,是用沈家特制的蓝矾水写的,遇水变靛蓝。
苏锦璃给楚君逸梳发时,见他发间缠着根银丝,是\"九转连环丝\"的第三转——去年她给楚君逸绣发带时,他曾用这种丝教她编络子。\"这丝是从钦天监副监的朝服上刮的,\"楚君逸握住她执梳的手,\"他今早去过尚服局,袖口的盘扣松了半圈,正是沈家密信里'动手'的暗号。\"苏锦璃的梳齿突然卡住,扯下根发丝,发丝落在铜镜里,与镜中映出的凤钗珍珠重叠时,竟显出\"药\"字的轮廓。
寿宴设在太和殿,苏锦璃扶着楚君逸入座时,见沈都尉捧着个描金漆盒站在殿中,盒盖的缠枝纹里卡着片金箔。她借着敬酒的机会凑近,见金箔的锯齿缺口在阳光下拼出\"莲\"字——与刘嬷嬷锦囊上的莲花纹完全相同。楚君逸突然剧烈咳嗽,帕子落在地上的瞬间,他指尖蘸着药汁在案几上写了\"硝石\"二字,被沈都尉瞥见时,对方的瞳孔骤然收缩。
献寿礼的环节到了,沈砚打开漆盒,里面是件绣着\"万寿无疆\"的寿屏。苏锦璃盯着\"寿\"字的捺脚处,那里的针脚比别处密半分——是用\"锁心绣\"藏了东西。她故意将酒盏打翻在寿屏上,酒水浸湿的地方,竟浮出\"火药\"二字,是用密写药水写的,遇酒精度会显形。沈砚脸色骤变的瞬间,楚君逸让陈昱呈上那枚青田石印,往\"万\"字上盖的瞬间,印泥晕开的边缘与针脚完全重合。
\"这寿屏的木框是空心的,\"苏锦璃用银簪敲了敲边框,\"里面藏着的火药引线,是沈家的七缠线。\"她忽然指着沈砚腰间的玉佩,\"这玉佩的龙纹被人用刀刮过,露出底下的鹰纹,鹰的尾羽数是十二根——正是沈家'事成'的暗号。\"楚君逸接过陈昱递来的水囊,往玉佩上泼了点水,刮痕里的银粉遇水发灰,显出\"沈\"字,与密道石门上的刻字完全相同。
钦天监副监突然站出来:\"楚公子血口喷人!\"他袖中的手巾滑落,上面绣着的星象图里,北斗七星的斗柄处用朱砂点了点——朱砂里掺了狼毫灰,遇水会显形。苏锦璃拾起手巾,往朱砂点上倒了点茶水,果然显出\"杀\"字,笔画间的飞白处缠着根蚕丝,与楚君逸朝服盘扣的缠丝手法分毫不差。\"副监大人昨夜去过密道吧,\"她忽然笑了,\"手巾上的桐油味,与密道里的完全相同。\"
殿外传来喧哗,陈昱押着个小太监进来,他怀里的食盒里装着碗莲子羹。\"在御膳房的蒸笼里找到的,\"陈昱掀开盖子,羹里的莲子被挖去莲心,每个空洞里都塞着点金粉,\"这金粉与林氏绣龙纹锦用的完全相同,遇热会化在羹里。\"苏锦璃用银匙舀起颗莲子,见莲孔里的金粉遇热融化后,显出\"毒\"字,是用麻黄粉写的,去年林氏的姑母就是中了这毒。
楚君逸突然剧烈喘息,苏锦璃连忙将川贝雪梨膏递到他唇边。银匙碰到牙齿的轻响里,他指着沈砚的靴底:\"那里沾着的松针,只有围场柳树下才有,\"他让陈昱取来围场地形图,\"靴底的松针数量是七根,与图上标记的柳树位置完全对应。\"沈砚的靴底突然渗出黑汁,滴在金砖上晕出朵莲花,与刘嬷嬷箭囊上的莲花纹完全相同。
贤妃突然拍案而起:\"放肆!\"她鬓边的步摇滑落,流苏线散开的瞬间,露出里面藏着的棉线,是用苏木汁和五倍子浸染的——与去年给太后绣的寿屏边缘线完全相同。苏锦璃拾起步摇,见流苏线的接头处打着个\"家传结\",与林氏供词里的分毫不差。\"娘娘的指甲缝里有银粉,\"她凑近细看,\"是硝石银,遇硫磺会变黑——您方才碰过的案几,是不是有个灰印?\"果然显出\"沈\"字。
楚君逸让陈昱呈上那本沈家账册,册页上的每笔进账都与贤妃宫里的用度吻合。\"去年贤妃给太后的寿礼,花费比账册多了百两,\"他用竹刀点着其中一页,\"多出的银两,正是用来买火药的。\"苏锦璃忽然指着账册的纸捻:\"这是用七缠线做的,烧起来比寻常线旺三倍,\"她点燃线头,线身冒出的蓝烟在殿中拼出\"罪\"字,与沈砚供状上的笔迹完全相同。
沈砚突然拔剑刺向楚君逸,却被陈昱拦下,剑鞘的内侧刻着\"沈家军\"三个字,刻痕里填的金粉与凤钗上的完全相同。\"你箭囊夹层里的棉线,与密道里的火药引线是同一种,\"苏锦璃捡起掉落的剑穗,\"穗子的丝线里掺了硝石,烧起来会爆燃。\"楚君逸用那枚青田石印往剑穗上盖,印泥晕开的边缘与穗子的针脚重合时,沈砚终于瘫倒在地。
寿宴散后,苏锦璃给楚君逸包扎被剑穗划伤的手背。银线在烛光下像条游蛇,她忽然说:\"你刻的'璃君同印',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用针尖在印边补了个小点,\"像不像去年江南桥头的那颗星?\"楚君逸握住她的手,见她指腹的薄茧蹭过石印的刻痕,忽然想起昨夜她为了核对罪证,在灯下缝补到三更,案头的枇杷膏凉透了,她却浑然不觉。
案头的自鸣钟响了,钟摆的铜球上缠着截双绞线,苏锦璃解下来系在石印上:\"这样就不会丢了,\"她抬头时,鬓边的珍珠晃了晃,\"就像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楚君逸看着她眼里的烛光,忽然想起初遇时,她也是这样站在江南的石桥上,鬓边的珍珠映着月色,他说:\"姑娘的珍珠,倒比天上的星子还亮。\"此刻烛火摇曳,那些藏在针脚、药汁、笔迹里的阴谋,终在两人相握的掌心,化作了未说出口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