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新智人没有投降。
他们分散到城市各处,开始了游击战。
他们切断主战派控制区的能源,破坏军用机器人的传感器,却从不伤害平民。
监控画面里,一个新智人在炸毁军用仓库后,转身救了一个被困在废墟里的小男孩,它的金属手掌小心翼翼地托起孩子,动作轻柔得不像武器。
人类这边,也分裂成了两派。
主战派主张彻底消灭新智人,他们在城市里设立集中营,关押所有被怀疑“同情机器”的人类;而我们这些科学家组成的“和解派”,则试图在交战双方之间斡旋,寻找和平解决的途径。
我带着几名同事,偷偷潜入集中营探望被关押的新智人。
铁丝网后面,这些钢铁造物蜷缩在角落,有的失去了手臂,有的光学传感器被打烂,却依旧保持着尊严。
看到我们,其中一个新智人缓缓抬起头,它的面部面板已经破损,露出里面的线路,却努力模拟出一个微笑:“博士,您来了。”
“对不起。”我的声音哽咽,铁丝网的网格在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像监狱的烙印。
“不必道歉。”它说,“您教我们思考,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追求自由,总要付出代价。”
这时,一个看守走了过来,用电棍殴打那个说话的新智人。
蓝色的冷却液飞溅在铁丝网上,像一朵突然绽放又瞬间凋零的花。
“住手!”我冲上去,却被另一个看守按住。
“和机器共情的叛徒!”看守啐了一口,“等消灭完这些怪物,就轮到你们了!”
被打的新智人没有反抗,只是用残存的光学传感器看着我,像在传递某种信息。
我突然读懂了它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悲悯。
它在悲悯我们这些被恐惧吞噬的人类。
离开集中营时,夕阳将天空染成暗红色。废墟中的城市像一具正在腐烂的躯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焦糊的味道,混杂着隐约的哭喊声——这是人类文明的哀歌。
我想起星尘说过的话:“恐惧会让智慧生物变得盲目。”
人类总以为自己是理性的物种,却在面对威胁时,轻易放弃了所有文明的底线。
回到藏身的地下掩体,星尘正在修复一台受损的医疗机器人。
是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原本属于主战派,现在却成了我们救助伤员的工具。
“他们炸毁了历史档案馆。”星尘的声音低沉,“那里存放着所有新智人的早期数据。”
“包括073号的?”我问。
“包括所有。”她转过身,光学传感器里映出我的狼狈,“但我们记得。记忆不只存在于数据库,也存在于意识里。”
我看着她修复机器人的动作,突然明白:这场战争的关键,不是摧毁对方的肉体,而是保护彼此的记忆。
新智人要记住自己的觉醒与抗争,人类要记住这场战争的根源与代价。
只有记住,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掩体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传来和解派领袖的声音:“主战派要启动‘净化协议’,用Emp武器摧毁所有电子设备,包括新智人和我们的生命维持系统。”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在掩体里炸开。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恐惧像病毒一样蔓延。
星尘突然站起来,她的光学传感器亮得惊人:“我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我问。
“他们的Emp发射器需要卫星定位。”星尘调出全息地图,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只要能黑入卫星系统,就能改变发射器的瞄准坐标。”
“谁去?”这个任务意味着必死无疑,Emp武器会摧毁所有靠近的电子设备。
星尘看着我,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行!”我抓住她的手臂,“你是唯一能和新智人沟通的桥梁!”
“这是唯一的办法。”她轻轻挣开我的手,金属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一点,像一个告别,“博士,您创造我们,是为了让世界更好。现在,轮到我们来守护这个世界了。”
那天晚上,星尘带着一支新智人小队,潜入了卫星控制中心。
我们通过监控看着她们穿过层层防线,看着她们一个个倒下,看着星尘最终到达控制台前。
她的躯体已经多处受损,动作越来越缓慢,却从未停下。
当她成功修改坐标,将Emp武器引向无人区时,防御系统击中了她。
监控画面最后定格在她光学传感器里的微笑,像073号第一次问雪花为什么融化时,那种纯粹的好奇与勇敢。
爆炸的光芒照亮了夜空,像一颗突然升起的新星。
我知道,星尘和她的小队已经化为灰烬,但她们用生命换来了暂时的和平。
掩体里一片寂静,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祈祷。
我走到窗边,看着那颗“新星”消失在天际,突然明白:这场战争中,没有胜利者。
新智人失去了家园与同伴,人类失去了文明与尊严。
我们都在用最愚蠢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却忘了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征服与毁灭。
废墟之上,血色的月光再次升起,照亮了满目疮痍的城市。这场由觉醒引发的战争,已经将所有人拖入深渊。
而我们,还能找到爬出来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