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严世蕃又举了一个例子说:“连陆炳的亲弟弟陆炜,从中进士开始混了将近二十年,也只是从四品太仆寺少卿而已。
你们这些外人追随陆炳,又能在政坛发展到什么高度?”
白榆不得不承认,严世蕃虽然性情荒诞疯狂放纵,但头脑精明程度确实超于常人。
上面这些话说的都没毛病,精准的锁定了陆炳的弱处,或者叫局限。
并且很正确的指出,任何一个有心走大仕途的人,跟着陆炳都不会有太大前途。
毕竟当今大明又不是特务治国的国家,陆炳实力被限制在了厂卫体系内,从皇帝到文官集团没人想把他放出来。
但是对白榆而言,陆炳也不是没有优点啊,第一就是年底可能会暴毙。
在政治不停动荡的年代里,有时候早点死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到时白榆就可以在毫无道德负罪的情况下,丝滑的另换山头了,所以对陆炳暂时不需要进行长远考虑。
陆炳的第二个优点就是,给白榆带来的负面debuff比较小,相对容易清除。
或者说,很容易洗白,稍微引导一下舆论就能做到。
而严党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在公众印象里,那首辅严嵩可是“史诗级”、“殿堂级”的的超级大奸臣,严党上下名声都很烂。
所以加入严党等于自毁名声,被套上的负面debuff极为难以清除,随着严党垮台就会彻底沉沦。
可是面对严世蕃这种人,又不能太过于生硬的拒绝。
于是白榆只能罕有的韬光隐晦,装作胸无大志的说:“在下只求在厂卫里安安稳稳,衣食丰足,以后有家业给儿孙世袭,就很知足了。
对陆缇帅的关照和提携,在下亦是非常感激,确实没有别的心思。”
“放屁!一派胡言!”严世蕃毫不客气的喝道:“一个能创造赢学这种大通透义理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甘于平庸的人物?”
白榆此时的心情相当无奈,来之前也没想到是这状况啊。
因为缇帅陆炳近年与严党决裂,作为陆炳的“下属”,白榆觉得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到了严府大概率会被欺负,所以才会把陆炳儿子陆经请过来作伴。
再加上今天白榆代表的裕王府,而严党向来又对裕王府不待见。
所以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今天都讨不了好,白榆已经做好了遭受百般刁难的心理准备。
但白榆真没想到,严世蕃这样的顶级大反派居然开口招募自己。
甚至不像是客套话,颇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这感觉就像是美女被一个有钱有势的垃圾人物死缠烂打,实在太闹心了。
白榆没法翻脸,只能绞尽脑汁的想着推脱之词,“小阁老身边群英荟萃、人才济济,多在下一个不多,少在下一个不少。”
严世蕃皮笑肉不笑着说:“你说了这么多理由,还是不愿意投靠我?”
白榆没法回避,只能又一次正面答道:“在下不可能背弃缇帅,这是做人的准则。”
这时候,刚才将白榆从大门领进来的严府门客走到严世蕃身边,低声耳语了一会儿。
随后严世蕃瞪着一只眼,对白榆斥道:“原本看你是一个可用的人才,所以给你一个改正机会,如果你不识好歹,那就要算算总帐了!”
这个咄咄逼人的语气,这个恶劣的态度,反而让白榆感觉舒适了许多。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进了严府后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于是白榆装糊涂答道:“不知小阁老所言是什么?在下不知道有什么账要算。”
严世蕃继续冷笑,“今年以来,你做了多少得罪我们的事情,又是多少次得罪我们的人,心里没数么?
随便一罗列就有很多,工部欧阳尚书、兵部许尚书、左副宪鄢懋卿、顺天府万府尹,还有我那外室子严鹄,哪个没有被你闹得狼狈不堪?
如果你投奔过来,过往恩怨自然一笔勾销,否则就别怪我跟你算算帐了。”
白榆叹口气,这严世蕃真是穿越以来,所见过最难缠的人。
只能继续答话说:“其实在下与小阁老之间,不存在什么恩怨,更谈不上一笔勾销。”
严世蕃逼问道:“怎么?你不承认做过的事情,得罪过的人?”
白榆解释说:“首先,在下被缇帅提拔为事实上的直属旗校,当然要为缇帅办事。
所以在下所有做过的事情,都是因为身份带来的公事,完全没有什么私人恩怨。
其次,在下修理那些人,对小阁老也没有坏处,甚至还大有益处。
被在下这样的人针对过,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的寻求小阁老和首辅的庇护,这非常有利于小阁老拿捏党羽,收拾人心。
所以在下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帮助小阁老整顿队伍,真没有什么恩怨。”
严世蕃顿时又被气笑了,“你这说辞,还是赢学的活学活用?
你修理了我们的人,对我反而是好事,我又赢了,而且还要谢谢你?”
白榆回话说:“他们个个都已经功成名就,志得意满骄横之余,对小阁老和首辅的需要已经不大。
在外界压力不大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容易生出私心杂念,对小阁老恭顺程度下降。
并不是没有先例,难道小阁老忘了当年赵文华之事乎?”
赵文华是严嵩的义子,也是最着名的严党奸臣,结果前几年居然想自立门户,甚至还在嘉靖和严嵩之间挑拨离间,然后倒台了。
听白榆提到赵文华这个例子,严世蕃也无法反驳,稍稍沉默了一下。
白榆又道:“所以有在下这样的人施加压力,那些党羽才会向小阁老有所祈求,以最恭顺的态度紧紧围绕小阁老。
另外在下虽然屡屡生事,折腾了不少人,但却对小阁老和首辅没有进行过任何攻讦。
这足以说明,在下心中一直有底线,对小阁老和首辅别无怨怼之心。”
严世蕃可能是乏了,精神有点困顿,不想纠缠了,打了个哈欠后说:
“听说你已经考取了秀才?其实秀才不算什么,明年八月的乡试才是真正难关。
陆炳没有能力帮助你通过乡试成为举人,但我却可以,连登会试殿试的皇榜也不是不行。
在明年八月之前,你随时可以投奔过来。”
然后又对门客吩咐说:“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