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你有这份心。”陈平川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朕就准了。你让世子来京城也好,让他亲眼看看,一个强大的国家,应该是怎样的。不过,国子监就不必去了。”
“啊?”李峼一愣,心又悬了起来。难道陛下反悔了?
只听陈平川继续说道:“国子监教的,都是些之乎者也的陈腐东西。朕会亲自为他安排老师,教他真正的帝王之术,教他如何富国强兵,如何经世济民。另外,你们的后代都可以送来,与朕的皇子们一同学习。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培养感情,对我们两个国家未来的关系,也是一件好事。”
听到这话,李峼心中的大石,才彻底落了地。
他简直要狂喜了!
让大夏皇帝亲自为自己的儿子安排老师?以后还和皇子们一起读书?这是何等的荣耀!这是太子伴读的待遇啊!
这已经不是人质了,这是当成半个干儿子来培养了!
“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天恩!”李峼激动得语无伦次,除了磕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一场决定了高丽未来百年命运的谈话,就在这看似平淡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二天,在鸿胪寺官员的安排下,李峼在一份用汉文和高丽文双语写成的《大夏高丽兄弟之邦盟约》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了国王的印玺。
做完这一切后,他如释重负。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高丽的国运,将与大夏这艘巨轮,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而陈平川,在送走了李峼之后,他站在那幅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越过了高丽,越过了蔚蓝的大海,最终,落在了那片狭长的岛屿上。
倭国。
高丽之战,只是开胃小菜。
那个给华夏子民带来深重灾难的国度,这笔账,还没算完呢。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一个名叫“江户”的地方,轻轻敲了敲。
“羽柴秀吉……德川家康……织田信长……”
他轻声念着这些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等着吧,很快,朕就会亲自去拜访你们的。”
……
倭国,对马岛。
海风腥咸,卷着浪花拍打着港口的礁石。
马岛的领主宗义智,正焦急地在码头上踱步。
他已经收到了从本土传来的模糊消息,说是羽柴秀吉大人率领的远征军,似乎在高丽半岛遭遇了不测。
可具体怎么个不测法,没人说得清。有人说是小败,有人说是被大夏军的主力缠住了,一时间无法脱身。
宗义智心里七上八下的。
羽柴秀吉可是织田信长大人麾下最得力的干将,他要是出了事,整个西国的局势都要跟着动荡。
更何况,他这次出征的两万精锐,几乎抽调了西国大名们的家底,他宗家也派出了三百武士跟随。
“来了!有船来了!”
一名眼尖的武士指着海平面上出现的小黑点,大声喊道。
宗义智精神一振,连忙伸长脖子望去。
一看之下,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来的确实是船,可那模样,也太惨了点。
那艘船正是羽柴秀吉大人的旗舰“日轮丸”。
可此刻,这艘曾经威风凛凛的安宅船,主桅杆断了一半,船舷上布满了焦黑的破洞,有些洞大得能钻进一个人去。
那面象征着羽柴大人无上荣耀的金色葫芦马印,更是被炸得七零八落,只剩半截烂布条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上面挤满了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神情麻木,活像一群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
这就是……这就是那支出征时气吞山河的两万大军?
宗义智开始微微发抖。
船队摇摇晃晃地靠了岸,跳板搭上码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船上的人像是得到了解脱,争先恐后地往下挤,好几个人因为太过虚弱,脚下一软就摔倒在跳板上,被后面的人踩着过去,连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宗义智看得眼皮直跳,他挥了挥手,让自己的武士上去维持秩序,自己则快步迎向了“日轮丸”的船头。
两名武士搀扶着一个狼狈不堪的人,正步履蹒跚地走下跳板。
那人头发散乱得像一团枯草,身上的铠甲破破烂烂,左臂用一块肮脏的布条胡乱缠着,隐隐有暗红色的血迹和黄色的脓液渗出。
他的脸颊深陷,眼窝乌黑,眼神空洞,若不是那标志性的尖下巴和酷似猿猴的面相,宗义智几乎认不出,这人就是曾经意气风发的羽柴秀吉。
“羽柴大人!”宗义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两步,想要扶住他。
羽柴秀吉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我……我没事。”他的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火辣辣地疼。
他踉跄着,一步一步地走在坚实的码头上。
双脚踩在陆地上的感觉,让他那颗悬了七天七夜的心,稍微安稳了一点。
可脑海里,那毁天灭地的场景,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汉城南港,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大夏骑兵,那冰冷的马刀,那无情喷吐着火舌的火铳……
还有那片绝望的海域,那遮天蔽日的船队,那黑洞洞的炮口……
“轰——!”
一声巨响仿佛又在耳边炸开。
羽柴秀吉身体猛地一颤,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就要往前栽倒。
“大人!”
“快扶住大人!”
旁边的武士和宗义智眼疾手快,七手八脚地将他架住。
“水……水……”羽柴秀吉嘴唇干裂,喃喃自语。
宗义智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取来水囊。
羽柴秀吉像是渴了十天半月的旅人,抱着水囊一通猛灌,冰凉的清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才让他那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从船上下来的残兵败将。
一百多人,这就是他带回来的全部家当了。
他们一个个面带恐惧,眼神躲闪,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士气?那东西早在汉城的炮火下,就跟他们的军旗一样,被炸得粉碎了。
羽柴秀吉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这次惨败,不仅仅是损失了两万精锐那么简单。
他羽柴秀吉的威名,他在织田家乃至全倭国的地位,都将随着这场大败而一落千丈。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些平日里与他不和的大名,比如柴田胜家那头蠢猪,会如何在主公面前攻讦自己,如何嘲笑他这个“猴子”自不量力。
不行!不能就这么完了!
一股求生的本能,让他重新攥紧了拳头。
他必须立刻去见主公!只有主公织田信长,才能保住他!
而且,他必须把大夏军的恐怖,原原本本地告诉主公。
那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力量,那是可怕的武器!
如果不让主公,不让全倭国的大名都认识到这一点,那么今天发生在他羽柴秀吉身上的悲剧,明天就会降临到整个倭国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