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掠过老槐树枝桠，叶凡的脚步在离石凳三步远的地方顿住。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前世陨落那夜，凶手腰间的青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此刻这半块挂在灰衣老头腰间，连裂痕的走向都与记忆里分毫不差。
“小友的内天地在震颤？”李老头端起酒坛抿了口，浑浊的眼尾却凝着锐光，“二十年了，终于等到你证长生。”他指节叩了叩石桌，松针簌簌落进酒坛，“你怀里的九霄环佩在认主时，我便知你是那人转世。”
叶凡喉结动了动。他能感觉到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正顺着经脉发烫，新浮现的金色纹路像活物般游向环心，与四女留下的道种星图交缠出细碎的光。
苏倾雪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指尖还带着方才替他理发丝时的温度：“叶郎？”
“倾雪退后半步。”叶凡反手扣住她手腕，将人往林昭月身侧推了推。苍梧剑修的指尖已按在剑柄上，清冷的剑气裹着松涛漫开；楚红妆竹篓里的银蛊突然炸成一片银雾，在她身周织成防护网；秦挽霜的虎符“嗡”地轻鸣，大楚长公主的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刀割过李老头腰间的青铜镜。
“不必紧张。”李老头又喝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当年那半块镜子，是我亲手交给那叛徒的。”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如泉，“你前世名唤‘无垢’，是我座下大弟子。”
叶凡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他曾在问道境大圆满时，于昆仑巅拜入一位隐世高人门下，师父总说自己“活够了”，每日只爱喝酒逗鸟。直到那夜，他替师父去取镇山宝镜，回来时正撞见最信任的师弟持剑刺入师父心口。
“是你？”叶凡嗓音发哑。
李老头扯了扯嘴角，那抹笑比山风还凉：“我若死了，怎会在这老槐树下等你两甲子？”他拍了拍腰间镜子，“当年我以‘假死’引蛇出洞，那叛徒却带着半块宝镜逃了。后来我算到你会转世，便在青岚山布了局——九霄环佩是我留在叶家禁地的，老槐树的红绸，是你前世入门时系的。”
“所以你等我证长生……”
“为了告诉你，长生境的‘蜕凡’，不是终点。”李老头突然起身，酒坛“当啷”砸在石桌上，“你体内的内天地，藏着我当年未完成的道——天人同寿。”他指了指叶凡胸口，“九霄环佩的金纹，是打开内天地核心的钥匙。等你悟透天道法则，这方小世界，能装下整个综武大陆。”
林昭月的剑“铮”地出鞘三寸。她望着叶凡发亮的眼睛，突然收了剑势——那是她熟悉的、他每次悟出新剑招时的神情。楚红妆的银蛊“嗖嗖”飞回竹篓，她踮脚戳了戳叶凡肩膀：“老头说的是真的？那我养的万毒蛊，以后能在内天地里种毒花？”
“红妆的蛊园，倾雪的琴室，昭月的剑冢，挽霜的演兵场。”叶凡低笑，内天地里的四团道种突然连成星河，“都能有。”他转头看向秦挽霜，后者正摩挲着腰间虎符，目光却软得像春夜的月光：“大楚的星图，等我稳固境界，我们一起看。”
苏倾雪忽然伸手抚上他眉心：“可你才刚突破，内天地虽大，根基却像刚抽芽的竹子。”她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皱眉轻颤，“方才用琴音探你气海，发现长生境的生机虽盛，却缺了点……沉淀。”
“倾雪说的是。”林昭月拢了拢衣袖，剑穗上的青玉坠子撞在叶凡手背，“太初剑典里讲，剑修证长生后需‘剑洗三川’，用天地灵气温养剑心。你这内天地，怕是也得用天道法则慢慢滋养。”
“那简单！”楚红妆从竹篓里掏出个青瓷瓶，倒出颗血红色的蛊丹，“我让万毒窟的老祖宗炼了补元蛊丹，吃一颗能抵三个月温养——”
“红妆。”秦挽霜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个锦盒，“皇宫御药房新制的固本丹，用的是南海千年珊瑚、极北冰蚕，比蛊丹温和。”她抬眼看向叶凡，“我让人试过了，没毒。”
叶凡被四女围在中间，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内天地里的星图突然亮得晃眼。他伸手接住楚红妆塞来的蛊丹，又接过秦挽霜的锦盒，最后握住苏倾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都听你们的。先巩固境界，再……”他看向李老头，“再去寻那半块镜子的下落。”
李老头重新坐下，捡起酒坛晃了晃，松针在酒液里打着转：“不急。”他抬手指向山巅，“你且去试试长生境的手段——用内天地引一道山风，看能卷动多少松叶。”
叶凡深吸一口气。他能清晰感知到内天地的边界——从前是青岚城大小，此刻竟延伸到了山脚下的溪流边。他念头微动，内天地里的“天人合一”天赋如莲花绽放，一缕山风顺着鼻腔钻进体内，再从指尖涌出时，已裹着漫山松叶，在半空旋成绿色的旋涡。
“好！”楚红妆拍着手跳起来，银蛊从她发间飞出，追着松叶旋涡打转，“比我养的风蛊还利索！”
林昭月的眼睛亮得像寒潭映月。她抽出剑，剑气裹着松叶旋涡中的一片叶子，轻轻落在叶凡掌心：“这叶尖的脉络，我竟能看清每根细纹。”她指尖拂过叶尖，“长生境的目力……能看破虚妄？”
“不止目力。”叶凡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他看见苏倾雪发间的珍珠里藏着极小的“寒梅”刻纹，看见秦挽霜虎符内侧的大楚龙纹，看见林昭月剑鞘上的细微裂痕，看见楚红妆竹篓里新孵出的银蛊幼虫。
“倾雪，你发间的珍珠，是寒梅阁的信物？”他突然开口。
苏倾雪瞳孔微缩，随即笑出声：“叶郎果然不同了。”她取下珍珠，指腹摩挲着刻纹，“这是母亲留给我的，说等我找到能托付性命的人，就给他看。”她将珍珠塞进叶凡手心，“现在给你。”
秦挽霜的指尖在虎符上敲了两下：“那我这虎符内侧的龙纹，是当年父皇用鲜血刻的，说能调三十万玄甲军。”她歪头，“叶郎想看，我明日便拓个模子给你。”
楚红妆突然拽他衣袖：“我竹篓里新孵的银蛊，你给取个名字呗？”
林昭月的剑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我的剑鞘裂了，你能帮我补吗？用内天地的灵气？”
叶凡望着掌心的珍珠，感受着虎符模子的温度，听着银蛊的轻鸣，看着剑鞘的裂痕，突然笑出了声。他的内天地里，四团道种正与九霄环佩的金纹完全契合，星图中央，隐约能看见一座用松叶、剑气、蛊虫、龙纹筑成的小世界。
“都能。”他说，“等我稳固境界，都能。”
李老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稳固境界的法子，我教你。”他晃了晃空酒坛，“跟我来。”
众人跟着他走到老槐树下。李老头弯腰扒开松针覆盖的泥土，露出块刻满符文的青石板：“这是我布的‘天道引灵阵’，当年为你前世准备的。”他拍了拍石板，“躺上去，用内天地引动阵眼，天道法则会顺着灵气往你身体里钻。”
叶凡依言躺下。青石板的凉意透过后背沁入，他调动内天地，果然感觉到有细碎的流光从四面八方涌来——那是天道法则的碎片，像星尘般钻进他的经脉、骨髓、内天地。
苏倾雪在一旁织了张软垫，垫在他头下：“别太急，慢慢来。”
林昭月守在阵边，剑指虚点，替他隔绝了山风的侵扰。
楚红妆的银蛊在阵上空盘旋，偶尔落下来，用口器替他驱赶蚊虫。
秦挽霜则坐在石凳上，摊开从皇宫带来的星图，边看边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等你起来，我们研究这个。\"
叶凡望着头顶的老槐树，看松针在天道法则的流光里泛着金芒，听着四女的低语，感受着内天地里越来越清晰的星图。
九霄环佩的金纹已爬到中央，那里隐约有个旋涡，像在等待什么。
李老头蹲在阵边，往酒坛里倒了壶新酒：\"记住，长生境的'蜕凡'，是褪去凡胎的局限，不是褪去凡心。\"他看了眼四女，又看向叶凡，\"你内天地里的星图，比我当年的更亮。\"
叶凡闭了闭眼。
他能感觉到天道法则的碎片在体内游走，每一寸都在告诉他：这方内天地，终将成为他证道的根基。
而那些与四女相连的道种，那些在星图里闪烁的微光，正是他最珍贵的\"凡心\"。
山风渐暖，老槐树上的红绸轻轻飘动。
叶凡知道，等他稳固了境界，等九霄环佩的金纹完全成型，他会带着四女，去寻那半块镜子的下落，去解开前世的恩怨，去踏遍综武大陆的山山水水。
但此刻，他只需要安心躺着，感受天道法则的滋养，听着身边人的低语，让内天地里的星图，再亮一些，更亮一些。
当暮色漫上山巅时，叶凡睁开眼。
他坐起身，看见四女围在阵边，或织帕子，或擦剑，或逗蛊虫，或画星图。
李老头靠在老槐树上打盹，酒坛歪在脚边，酒液渗进\"天道引灵阵\"的纹路里，泛着淡淡的金光。
\"该去营地里找个安静的地方了。\"他说，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我想试试，用内天地推演天道法则。\"
四女同时抬头。
苏倾雪笑着收拾软垫，林昭月将剑收入鞘中，楚红妆抱起竹篓，秦挽霜卷起星图。
李老头打了个哈欠，捡起酒坛：\"我去帮你们搭帐篷，这老骨头，还能搬两捆松枝。\"
叶凡站起身，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发出清越的鸣响。
他望着山脚下渐起的炊烟，望着身边鲜活的四张脸，突然觉得，这方刚刚开始滋养天道法则的内天地，已经装下了最珍贵的东西。
而那些更遥远的风景，更长的路，更难的关，他有信心——带着她们一起，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