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窜上半空又簌簌落回，在《长生秘录》的金纹封面上跳成细碎的星。叶凡的指尖刚触到书页，苏倾雪的红绸便顺着他手腕缠了半圈，温凉的触感混着青梅酒的甜香钻进来——她煮的酒坛就搁在脚边，坛口飘出的热气正往楚红妆发间的银步摇上撞。
“阿叶哥哥手都凉了。”楚红妆突然凑近，金蛊“嗡”地从古籍上掠过，触须扫过叶凡手背，惊得他下意识缩了缩。小丫头却歪着脑袋笑，发尾银铃轻响，“是石乳洞的潮气没散？我昨日炼的驱寒丹还剩两颗……”
“红妆。”秦挽霜的声音带着点低笑，她正俯身盯着封面上若隐若现的血纹，指尖在“长生”二字上轻轻描摹，“先看内容。”这位女扮男装的长公主褪去了外袍，露出里面月白劲装，腕间玉扳指碰在石地上，清脆得像敲了记警钟。
叶凡应了声，缓缓翻开第一页。墨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涌出来——是太初道统最后传人用心头血写的注脚。他喉结滚动，前世在问道境时苦思百年的“天道法则推演术”正端端躺在字里行间，更下方那行“内天地与外世界共鸣之法”，竟与他金手指的漏洞严丝合缝。
“这……”林昭月的呼吸突然烫在他耳后。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雪缎似的发丝扫过他肩，指尖正抵着某页边缘：“太初剑典合道篇。”叶凡转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这位向来清冷的剑宗圣女此刻眼波翻涌，像藏了把淬了春水的剑。他记得三年前在苍梧山初见时，她持剑立在云头，说“剑修当断情”，可现在她的指尖正微微发颤，在“太初剑意·破妄”六个字上反复摩挲。
“是真的。”叶凡听见自己声音发哑。他前世曾见过太初道统残卷，这注解里对“剑心通明”的阐释，比他记忆中多出三重境界。林昭月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缝，却在触到他内天地传来的温意时猛地松了手，耳尖瞬间红透。
“倾雪姐问的。”楚红妆突然插话，小丫头不知何时爬到了苏倾雪膝头，金蛊正绕着她的离魂笛打转。苏倾雪半倚在石头上，红绸遮了半张脸，只露出眼尾那颗泪痣。听见这话，她轻轻吹了声短笛，清越的调子裹着酒气漫开：“我就想知道，这劳什子秘录，能不能让我的毒……”她顿了顿，红绸下的声音低了些，“不，让寒梅阁的淬心散，多几分杀招。”
叶凡翻到中间某页，指腹抚过“万毒归心术”几个字。苏倾雪的呼吸陡然一滞，红绸“刷”地滑下，露出她染了丹蔻的指尖——正掐进掌心，洇出一点血珠。“原来……”她轻声说，尾音发颤，“原来我娘当年没走完的路，在这儿。”
“那我的蛊呢？”楚红妆凑过来，鼻尖几乎要贴上书页。金蛊“嗡”地落在“九转金丹”四个字上，触须兴奋地抖动。小丫头眼睛亮得像点了灯，“阿叶哥哥你看！这丹方要的是百年寒蝉蜕、三尾火狐胆，还有……”她突然噤声，抬头撞进叶凡带笑的眼，吐了吐舌头，“红妆就是觉得，要是炼出来，能给哥哥补补身子！”
秦挽霜的手指重重敲在另一页上：“停。”她指着满篇的阵图，玉扳指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大楚的玄甲军困在漠北三年，就因为破不了北戎的‘风沙困龙阵’。”她抬头时目光灼灼，“这上面的‘星罗锁天阵’，能破。”
篝火“轰”地燃旺，火星子噼啪炸在众人发间。叶凡合上书页，金芒在指缝间流转。他望着四张被火光映得发亮的脸——苏倾雪攥着离魂笛的指节发白，林昭月的太初剑在鞘中轻鸣，楚红妆的金蛊正往他袖口里钻，秦挽霜的玉扳指在石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分着看。”他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倾雪看毒术和琴谱，昭月专研剑典注解，红妆盯着丹药丹方，挽霜记阵法兵法。我……”他摸了摸胸口，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突然发烫，“我看内天地共鸣之法。”
苏倾雪的红绸突然缠上他手腕，拽得他往前倾了倾。她仰着脸，泪痣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夜里不安全。”她轻声说，“我们一起看。”
林昭月的太初剑“铮”地出鞘三寸，又“咔”地缩回鞘里。她别过脸，耳尖红得要滴血：“我、我帮你翻页。”
楚红妆已经爬到了他另一侧，金蛊“嗡”地落在古籍上，用触须压住要翻的那页：“红妆帮哥哥拿蜜饯！”
秦挽霜笑着摇头，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抛过来：“醒酒丹，夜里别喝多了。”她指尖在地图上快速划拉，“明日若得空，我想去东边山坳看看，那处地形……”
“明日再说。”叶凡打断她，把古籍轻轻拢在怀里。他望着篝火渐弱的光，看四个人的影子在石地上交叠成一片，突然想起前世陨落时的黑暗——那时他独自身陷深渊，连最后一口气都散在风里。可现在，他的内天地里有九霄环佩的清鸣，有四个姑娘的笑与泪，还有这本秘录里藏着的，整个长生道的光。
接下来的七日，青岚城外的破庙成了最热闹的所在。叶凡每日寅时起身，盘坐在草垫上引动内天地。当第一缕天光透进窗棂时，他能清晰感觉到，原本方寸大小的内天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按照秘录里的“共鸣之法”，他每日辰时都会去后山引动山灵之气，内天地里的小湖开始有了涟漪，湖边甚至冒出几株青翠的草芽。
苏倾雪的离魂笛多了首新曲。某个深夜，叶凡被清越的笛声惊醒，只见她立在月光里，红绸在身后飘成血浪。笛音里裹着淬心散的毒香，他袖中九霄环佩突然轻鸣，竟替他挡下了三分毒性。“这是‘血月葬花曲’。”她转身时笑，月光落在泪痣上，“我娘说，寒梅阁的杀手，要让敌人死在最眷恋的温柔里。”
林昭月的剑招变了。以往她出剑如霜，现在却多了几分流转的意味。那日她在桃树下试剑，太初剑划出的剑痕竟在空中凝成半枚月轮，惊得楚红妆的金蛊直往她发间钻。“破妄剑意。”她收剑时耳尖泛红，“能照见人心执念……”话音未落，剑刃突然转向叶凡心口，却在离他三寸处停住，“比如现在，我能看见你在想什么。”
楚红妆的丹炉昼夜不歇。第七日清晨，她举着颗朱红的药丸冲进破庙，发间银铃响成一片：“九转金丹！初级的！”药丸上凝着层薄霜，她塞进叶凡嘴里时手指都在抖，“哥哥尝尝，红妆加了蜜……”
秦挽霜在庙外布了阵。叶凡出门时差点撞在空气墙上，只见她站在槐树下，玉扳指泛着冷光：“星罗锁天阵的简化版。”她指了指阵眼处的三块碎石，“若有敌人来犯，这三块石头会引动周围三十丈的灵气，形成困局。”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让人送了信回大楚，漠北的玄甲军，该动了。”
第七夜的月光格外亮。叶凡坐在庙前石墩上，看着四个姑娘在月光里收拾行装——苏倾雪在擦离魂笛，林昭月在磨剑，楚红妆在数丹瓶，秦挽霜在卷地图。他摸了摸内天地里的《长生秘录》，能感觉到书页间有微弱的共鸣，像在催促他们往更深的地方去。
“明日。”他说。声音不大，却让四个姑娘同时抬头。苏倾雪的红绸在月光下泛着柔波，她歪头笑：“天元山脉？”林昭月的太初剑轻轻出鞘，映出半张清冷的脸：“我听说，那里有太初道统的遗迹。”
楚红妆的金蛊“嗡”地落在他肩头，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红妆带了十炉丹药！”秦挽霜展开地图，指尖点在山脉最深处：“我查过，那里有处天险，叫‘断龙崖’。”她抬头时目光灼灼，“秘录里的血纹警示，说不定就藏在那儿。”
叶凡站起身，月光落进他眼里。
他望着四个姑娘，突然伸手将她们拢进怀里——苏倾雪的红绸缠上他腰，林昭月的剑鞘抵着他背，楚红妆的丹瓶硌着他腹，秦挽霜的地图角扎着他臂弯。
\"明日。\"他重复道。
风从山那边吹过来，卷着几分潮湿的腥气——那是天元山脉的方向，藏着太初道统的秘密，藏着长生的钥匙，也藏着......前世暗算他的那抹黑影。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篝火早已熄灭，余烬里的火星却还在挣扎。
叶凡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将《长生秘录》小心收进内天地。
九霄环佩在他心口轻鸣，像是在应和某个即将破晓的约定。
\"睡吧。\"他轻声说，\"明日，该去会会那些老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