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白光褪去时，叶凡的靴底先触到了青岚城叶家密室的青砖。他反手扶住踉跄的苏倾雪，掌心还残留着传送时空间挤压的麻痒——这是他特意选的安全屋，藏在祖祠地下三层，连叶家族老都不知晓的绝对隐秘所在。
“咳......”林昭月用剑鞘撑着石壁缓气，刚才传送阵坐标被改时，她强行用剑气稳住众人，左肩的剑伤又渗出血来，在月白衫子上洇出朵暗红花。
楚红妆的金蛊突然从她发间窜出来，绕着叶凡掌心的宝石转了三圈，银铃似的叫声里带着几分雀跃，倒把正解发带的苏倾雪逗笑了：“小金子倒是比咱们还急。”
叶凡低头看掌心里的青玉。它此刻像块被温水泡过的玉髓，表面浮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方才在遗迹里沉睡的意识，此刻正像春芽破冻土般，一下下轻叩他的识海。
内天地里，九霄环佩的鸣响与宝石的震颤形成了某种共鸣，连《长生秘录》都自动悬浮起来，泛黄的纸页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和秘录有关。”苏倾雪凑过来，发间的茉莉香混着血锈味，她指尖点在宝石表面的纹路——那些细如蛛丝的金色脉络，竟与秘录最后一页新浮现的符文完全重合，“我小时在寒梅阁翻古籍，见过类似记载：上古长生者以自身道心孕养本命宝石，身死道消后，宝石会寻有缘人重续道统。”
林昭月扯下腰间的帕子按在伤口上，剑眉微蹙：“太初剑典里说，道心考验是长生殿最后的锁。你扑向宝石时，我剑气劈开的空隙原本只能容一人通过，但你转身护着阿雪和红妆的动作......”她顿了顿，耳尖泛起薄红，“像极了剑典里‘至情至性’的道韵。”
“所以这石头认的是他的道心？”楚红妆歪头，金蛊“嗖”地钻进她银蛊盒，盒盖“咔嗒”扣上时，她忽然捏起叶凡手腕，指甲在他脉门轻轻一掐，“哥哥内天地在发烫呢，比上次吸收九霄环佩时还厉害。”
叶凡确实能感觉到，内天地里那方原本种着灵竹、养着清泉的小世界，此刻正像被投入了颗灼热的星子。泥土翻涌，清泉沸腾，连他亲手栽的三株九叶灵芝都舒展叶片，朝着宝石的方向轻轻摇晃。
他闭目感应，意识探入内天地的刹那，宝石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不是金属撞击，倒像古寺晨钟，带着某种让人心神澄明的韵律。
“试试激活它。”秦挽霜不知何时已展开地图，指尖在空白处摩挲，“传送阵被改坐标，说明遗迹里还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若这宝石能提升修为......”她抬眼，眼底是惯常的果决，“我们需要更强的力量。”
叶凡深吸一口气，将内天地的力量缓缓注入宝石。原本温凉的玉体瞬间变得灼热，他掌心的皮肤被烫得发红，却像饮了最烈的酒般，血液在血管里烧得发烫。
内天地里，九霄环佩突然自行飞出，悬浮在宝石上方，琴身的冰裂纹里渗出淡青色光晕，与宝石的金光缠绕成茧。
“看！”苏倾雪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光茧，却在最后一刻顿住——她看见光茧里，宝石表面的符文正在流动，像活过来的金蛇，而叶凡的眉峰微拧，额角沁出冷汗，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林昭月握紧了腰间的剑，剑气在指尖凝聚成细芒：“需要帮忙吗？”
“别......”叶凡的声音带着几分艰涩，“这是......融合的契机。”他能清晰感觉到，宝石里沉睡的意识正在苏醒，那是段支离破碎的记忆——漫天血雾里，一位白衣老者将宝石按入心口；雷劫劈碎虚空时，宝石裹着金光坠入地脉；还有无数个昼夜，宝石在黑暗中重复着同一个念头：“等道心纯粹者来，续我长生路。”
“轰！”
光茧突然炸裂。叶凡踉跄后退，后背撞在石壁上，却顾不上疼痛——他能感觉到，原本停在凝气化罡境巅峰的修为，正像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动。
皮膜、筋脉、骨髓......原本需要三年才能淬炼的玉骨境，此刻竟在瞬间完成蜕变，体内的气海被撑大了三倍，连最深处的那缕天道法则，都变得清晰可触。
“叶郎！”苏倾雪扑过来扶住他，却被他身上溢出的气浪掀得后退半步。她睁大了眼，看着叶凡发梢泛起淡金光泽——那是玉骨境大成的征兆，“你......你直接破到玉骨后期了？”
“不止。”林昭月的剑“嗡”地出鞘三寸，她能清晰感应到，叶凡身上的气息正在向凝气境攀升，“凝气引气......聚气......凝液......”她的声音发颤，“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破！”
楚红妆的银蛊盒突然“砰”地弹开，十八只蛊虫蜂拥而出，绕着叶凡盘旋，金蛊更是落在他肩头，小脑袋拼命往他颈窝里钻——这是蛊虫对强者最直接的臣服。
秦挽霜的地图“啪”地掉在地上，她盯着叶凡，喉结动了动：“我在皇宫见过大楚战神突破，也没这般......”
“停......停下了。”苏倾雪攥紧他的衣袖。
叶凡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停在凝气化罡境初期——但这已是质的飞跃，要知道，他之前卡在凝气化罡巅峰整整三年。
“宝石的力量......”叶凡舔了舔干裂的唇，内天地里的宝石此刻只剩拇指大小，表面的金光淡了许多，但他能感觉到，那意识已完全融入他的识海，“它把储存的能量分给了我......可能......”他看向众人，目光扫过苏倾雪染血的红绸、林昭月未愈的剑伤、楚红妆发亮的眼睛、秦挽霜攥皱的地图，“可能也能帮你们。”
苏倾雪第一个上前。她将手掌按在宝石上，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睫毛轻颤：“我寒梅阁的《冰心诀》最忌外力，但若这是道统传承......”话音未落，宝石突然泛起粉光，苏倾雪的身形晃了晃，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红润，连被毒药侵蚀多年的丹田，都涌出一股暖流。
“我的毒脉......通了！”她猛地抬头，眼中有泪意却强撑着笑，“哥哥，我能修到凝液境了！”
林昭月的剑“当啷”落地。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宝石，太初剑典的剑意便如潮水般涌出。叶凡看见，她身后浮现出半透明的剑影——那是太初剑典第三重“剑心通明”的征兆，“原来......原来我之前困在聚气境，是因为道心不够纯粹。”她声音发哑，“这宝石......在帮我洗练道心。”
楚红妆的金蛊“嗖”地钻进宝石，再出来时浑身金光大盛。她笑着接住蛊虫，银铃般的笑声里带着几分狠戾：“小金子进阶了！现在能控百蛊了——哥哥，这石头对蛊虫也有用！”
最后是秦挽霜。她盯着宝石看了许久，忽然解下束发的玉簪——那是大楚皇室的信物，“我学的是兵法，不是武道......”
“试试。”叶凡握住她的手，按在宝石上。
秦挽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无数战阵在眼前闪过，从春秋的车阵到本朝的骑阵，每个漏洞都被清晰标出，连她曾在漠北吃败仗时没看出的伏兵位置，此刻都像被阳光照亮的雪——“这是......”她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温热，“这是兵法传承？”
叶凡点头：“宝石里的意识，应该是位全能的长生者。他的道统，涵盖了武道、毒术、琴心、兵法......”他看向众人发亮的眼睛，心中忽然涌出股热流——前世他孤身证道，最终被反噬而亡；今生有这些人陪在身侧，或许......或许真能走到长生尽头。
“我们得继续探索遗迹。”秦挽霜收起玉簪，地图重新在她手中展开，这次空白处浮现出些微纹路，“刚才的震动，可能是遗迹核心区域开启了。”
楚红妆的金蛊突然竖起触须，朝着密室角落的暗门尖叫。
林昭月的剑瞬间出鞘，剑气劈开暗门，露出后面的石阶——石阶尽头，是座被青铜门封死的石室，门上刻着与宝石相同的符文。
叶凡将宝石按在门中央。
青铜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开启。
门内的景象让众人呼吸一滞：正中央是座九尺石棺，表面刻满了镇压邪祟的符文，石棺四周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泛着诡异的幽蓝，将石棺照得像浸在深海里。
\"这是......\"苏倾雪的红绸自动缠上手腕，这是她准备用毒的征兆。
林昭月的剑指向石棺：\"符文是锁魂阵。\"
楚红妆的蛊虫集体退到她身后：\"好重的死气......\"
秦挽霜的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可能是长生者的尸身，也可能是......\"
\"咔嚓——\"
石棺表面的符文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叶凡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能感觉到，内天地里的宝石再次发烫，那个苏醒的意识，此刻竟带着几分......恐惧？
石棺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枯骨在摩擦棺壁。
\"退后。\"叶凡挡在众人身前，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开始鸣响，《长生秘录》的纸页翻得哗哗作响，\"不管里面是什么......\"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四张紧绷的脸，嘴角扬起抹极淡的笑，\"我们一起应对。\"
石棺的缝隙越来越大，露出里面一片惨白——
是骸骨？还是......
密室的顶突然塌了块砖。
叶凡抬头，正看见道黑影从缺口窜出，腰间玉佩闪着幽光——是叶家族老的标志！
\"走漏风声了？\"秦挽霜的匕首已经出鞘。
\"先离开！\"叶凡当机立断，抱起苏倾雪冲向暗门，\"那石棺......\"
身后传来石棺彻底开启的声响，混着声嘶哑的低吟，像极了千年老鬼的叹息。
叶凡的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正看见石棺里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指甲长得几乎能刺穿石棺板。
\"快走！\"林昭月的剑气劈开上方的落石，\"那东西......不是活人！\"
众人跌跌撞撞冲进暗门时，叶凡最后回头看了眼。
石棺里的身影已坐起，惨白的骨头上缠着褪色的金缕衣，额间的宝石与他掌中的青玉遥相呼应——那是......
\"砰！\"
暗门重重关上，将那恐怖景象隔绝在外。
叶凡靠着门喘息，掌心的宝石烫得惊人，识海里传来意识的急切呼喊：\"小心！
他没死！
他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
密室里，七盏青铜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苏倾雪的手抓住叶凡的手腕，林昭月的剑贴在他后背，楚红妆的蛊虫在他颈侧爬动，秦挽霜的匕首抵住他后腰——这是他们最熟悉的背靠背阵型。
\"哥哥。\"苏倾雪的声音甜得发腻，却带着刀锋般的冷，\"刚才那东西......\"
\"是长生者。\"叶凡闭了闭眼，内天地里的《长生秘录》自动翻到新的一页，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大字：
\"道统之争，不死不休。\"
远处，传来石棺碎裂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