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月光被阴云撕成碎片,碎银般洒在青岚城外的荒野上。叶凡站在山丘顶端的老槐树下,内天地里的树干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震颤,树皮上四女的轮廓泛着淡淡微光。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这是突破碎星境后,天人合一天赋带来的感知强化。北方那团漆黑的气团更近了,每前进一里,地面便渗出一层黑霜,连虫鸣都被冻成了冰渣。
“公子。”沙哑的唤声从左侧传来,叶凡侧头,见苏倾雪正从山梁下跃上土坡,腰间机关匣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发间的海棠簪歪了半寸,显然刚在左翼跑了个来回:“第三道山梁的绊雷都布好了,最后一枚卡在岩石缝里时,我往引信里加了寒梅阁秘制的冰焰粉——阴兵要是敢踩,炸出来的冰雾能冻住他们半刻钟。”
她说话时指尖还沾着石粉,却在说到“冰焰粉”时,眼尾微微上挑,像只偷到腥的猫。
叶凡望着她发梢凝结的薄霜,忽然想起前世陨落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夜,自己被十二道追杀令逼入绝境,是一管淬毒的短刃从暗巷飞出,替他挡下了致命的穿心箭。那时他没看清杀手的脸,只记得对方袖中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做得好。”他伸手替她扶正发簪,指腹擦过她耳后未干的冷汗,“左翼交给你和寒梅阁,我放心。”
苏倾雪的耳尖瞬间红透,却在转身时恢复了万花楼头牌的妖媚模样,裙裾扫过枯草时,三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机关“叮”地落进土中。
“公子!”东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叶凡转头,见一名玄甲军斥候滚鞍下马,甲叶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树上的寒鸦。斥候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喉间带着血沫:“侧翼...西南侧三十里外,发现幽冥宫的阴骑!大约五百人,正往我们布防的薄弱处穿插!”
“薄弱处?”叶凡瞳孔微缩。他方才布阵时特意将左翼设为机关重区,右翼由苍梧剑修镇守,中路用玄甲军和蛊毒对冲,按理说西南侧该是秦挽霜的玄甲军主力——除非...
“是调虎离山。”苏寒不知何时立在他身侧,腰间寒梅剑的剑鞘上结着冰珠,“幽冥宫知道我们有备,故意用小股阴骑引动主力,真正的杀招在...”
“在九幽冥棺。”叶凡截断他的话,内天地里的树干突然渗出温热的树液,那是四色花朵的香气在翻涌。他望向西南方向,能看见半空中浮动的灰雾——那是阴骑身上的尸毒。
“挽霜。”他突然提高声音,山脚下正与玄甲军将领交谈的身影猛地抬头。秦挽霜的银枪斜指地面,枪尖挑起的月光在她眉间投下一道冷芒。
“带一千玄甲军去西南侧,用雁行阵。”叶凡从怀中摸出半枚虎符抛过去,“见阴骑先放箭,三轮连弩后骑兵包抄,别让他们靠近主阵半里地。”
秦挽霜接住虎符时,指节因用力泛白。她望着叶凡染血的衣襟,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大楚皇宫,自己跪在金銮殿上求兵,老皇帝摸着她发间的男式玉冠冷笑:“长公主若能带回幽冥宫大宫主的人头,朕便准你调三千玄甲军。”如今这三千人里,已有八百跟着她连夜翻山,此刻正隐在密林中。
“遵令。”她单膝点地,银枪在地面划出半道弧光,“末将必保侧翼周全。”
话音未落,她已翻身上马。玄甲军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荒野,八百骑的甲叶在月光下连成一片银鳞,很快消失在西南方向的雾色里。
叶凡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内天地里,那朵银白的枪缨状花朵突然绽放,香气里混着铁锈味——是秦挽霜方才擦枪时,枪刃划破指尖的血。
“昭月。”他转向右侧山坳,那里三十道剑影正悬浮在半空,每道剑影都凝着寒霜,连睫毛都结着冰晶,“右翼的魂障就靠你们了。幽冥马的魂障专吸活人精魄,剑修的剑气要比他们的阴煞更烈。”
林昭月抱剑走出剑影群,太初剑典的剑气在她周身凝成冰甲:“我已让弟子们将剑心与月光相融。”她抬手,最前排的剑修同时挥剑,三十道月光般的剑刃划破阴云,“阴煞属暗,月光属明,他们的魂障越浓,我们的剑便越利。”
她说着,指尖轻轻抚过剑鞘上的云纹。那是叶凡前日替她刻的,说是“剑有灵,人亦有灵,灵犀相通时,剑气自能破万法”。此刻云纹正泛着微光,像极了两人在竹屋对坐论剑时,她落在他手背的温度。
“红妆。”“在呢~”甜腻的嗓音从脚边传来,叶凡低头,见楚红妆正蹲在草丛里,指尖滴着血珠。她发间的银蛊在月光下闪着幽光,每颗血珠落地,便有数十只银蛊从土中钻出,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背,在腕间绕成蛊环。
“中路的蛊我分了三种。”她歪头笑,酒窝里盛着月光,“第一波是迷魂蛊,专往幽冥马的鼻孔里钻;第二波是蚀骨蛊,等他们落马了,专啃阴兵的膝盖骨;第三波...”她忽然凑近叶凡耳畔,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垂,“第三波是血蛊,要等那口棺材打开了,顺着黑血爬进去,咬烂大宫主的心脏。”
叶凡被她逗得低笑,伸手揉乱她的乌发。楚红妆也不躲,任他揉成鸡窝,指尖却悄悄勾住他的小指——这是两人在南疆毒窟时养成的习惯,那时他替她挡过七次毒瘴,她便用七只金蚕蛊在他掌心刻下契约:“阿叶的命是我的,我的命也是阿叶的。”
“都退下吧。”叶凡松开手,目光重新投向北方。那团黑气更近了,他甚至能听见幽冥马的嘶鸣——像婴儿啼哭,又像古钟碎裂。
内天地里的树干突然疯长,原本丈许高的树干此刻已触到内天地的穹顶,四色花朵的香气凝成实质,在他体内流转成河。
“公子,大宫主的气息...”苏寒的声音比夜色更沉,“他在九幽冥棺里养了九只阴魂兽,每只都吞过万人魂魄。”
叶凡摸了摸腰间的九霄环佩,琴身贴着皮肤发烫。这是他十年前在叶家禁地得到的神器,当时琴身布满裂痕,如今在他内天地里温养了六年,琴弦上已凝着一层金色光纹。
“我知道。”他轻声说,“前世我见过这口棺材。”
苏寒猛地抬头,眼底闪过震惊。他早知道叶凡重生,但从未听他提过前世细节。
“前世我是问道境大能,被十二宗门围杀时,幽冥宫大宫主就是其中之一。”叶凡望着黑气中若隐若现的棺盖,嘴角扯出带血的笑,“那时他用这口棺材困了我七日七夜,吸走我九成修为。”
“所以今日...”他握紧九霄环佩,内天地里的四色花朵突然同时绽放,香气裹着四女的气机冲入云霄,在夜空中炸成光莲,“我要让他知道,重生后的我,连棺材板都不会给他留。”
话音未落,西南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叶凡转头,见阴云被撕开一道口子,月光如瀑倾泻,照见秦挽霜的银枪正挑飞三具阴骑的尸体。玄甲军的连弩如暴雨倾盆,阴骑的魂障在月光下支离破碎,却仍有数十骑突破防线,离主阵只剩半里地。
“苏倾雪!”叶凡大喝。山梁下的机关匣突然炸响,三枚绊雷同时爆开,冰雾裹着钢珠四射。冲在最前的阴骑被钢珠洞穿胸口,魂障被冰雾冻成蓝色冰晶,坠马时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昭月!”右侧山坳的剑影同时出鞘,三十道月光剑刃如银河倾泻,将试图绕到右翼的阴骑拦腰斩断。剑刃划过魂障时,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阴骑的魂魄被剑气绞成碎片,散在风里连灰都不剩。
“楚红妆!”中路的银蛊突然如潮水般涌向前方,迷魂蛊钻进幽冥马的鼻孔,阴马顿时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阴兵甩进蛊群。蚀骨蛊蜂拥而上,啃噬着阴兵的膝盖,黑血混着蛊虫的嗡鸣,在地上铺成暗红的地毯。
叶凡望着战场,内天地里的树干突然渗出金色树液。他知道,这是四女的气机与他的天人合一天赋产生了共鸣——苏倾雪的机关、林昭月的剑气、楚红妆的蛊毒、秦挽霜的兵法,此刻都成了他内天地的一部分。
“九霄环佩,起。”他指尖轻拨琴弦,琴音如龙吟穿云。内天地的四色香气顺着琴弦涌出,在夜空中凝成四柄光剑:红剑似芍药绽放,白剑如剑穗翻飞,金剑若蛊纹流转,银剑像枪缨破空。
北方的黑气突然剧烈翻滚,九幽冥棺的棺盖“轰”地掀开,黑血凝成的手掌破棺而出,掌心浮着九颗幽绿的魂珠——正是苏寒说的阴魂兽。
叶凡望着那只手掌,眼底的灼光几乎要烧穿夜色。他将九霄环佩举过头顶,内天地的树干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四色花朵的香气化作实质的屏障,将黑血手掌挡在半空中。
“挽霜!”他对着西南方向大喊,“撤回来!主杀招在中路!”
秦挽霜的银枪在月光下划出半轮银月,最后一名阴骑被挑落马下。她回头望了眼主阵方向,见九幽冥棺的黑血正凝成狰狞的鬼面,咬了咬牙,挥枪指向身后:“玄甲军,跟我回防!”
马蹄声再次如雷,八百玄甲军调转马头,银枪尖在月光下连成一片寒芒,朝着主阵狂奔而来。
林昭月握紧手中的长剑,太初剑典的剑气在她周身凝成实质的冰甲。她望着半空中的九颗魂珠,剑眉微挑——这是她战斗前的习惯,每次要出杀招时,眉毛总会轻轻一挑。
“师妹们。”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剑修,眼中的清冷褪去,露出几分少女的雀跃,“准备好破魂了么?”
三十道剑影同时出鞘,剑气冲霄,将阴云撕成碎片。月光如瀑,照在剑刃上,照在林昭月泛红的耳尖上,照在她紧握着的剑柄上——那剑柄上,还留着叶凡前日刻下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