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震天那只放在贺兰桓肩上的手,极其轻微却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老人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厚重的承诺和深藏的痛悔:“孩子……是外公……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母亲……没能保护好你们……” 这句话像重锤,狠狠砸在贺兰桓的心上。他猛地抬眼,撞上外公那双饱含泪水、充满了自责与愧疚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商界巨擘的威严,只是一个痛失爱女、又愧对外孙的垂暮老人。
“外公……”贺兰纪香心疼地唤了一声。
贺兰震天摆摆手,目光依旧紧紧锁着贺兰桓,仿佛要将这二十多年的亏欠都刻进眼底:“这些年……外公没有一天不后悔……没有一天不在动用所有的力量寻找你们……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他声音激动起来,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那只放在贺兰桓肩上的手也微微用力,“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从今往后,贺兰家,就是你的家!谁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外公……外公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带着属于贺兰家族掌舵人的铁血与护短。
这强烈的、不容置疑的保护宣言,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贺兰桓混沌的意识。他看着外公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守护,看着外婆泪眼中深不见底的怜爱,看着妹妹脸上混合着心疼与喜悦的泪水……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发涩。
他死死咬着下唇内侧,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那股汹涌的、想要落泪的冲动。他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习惯了不信任任何承诺,习惯了将脆弱深深掩埋。此刻,这份赤裸裸的、带着血泪的守护宣言,却让他坚固的心防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桓儿……我的孩子……”林婉清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心都要碎了。她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用粗糙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眼角那几乎要溢出的湿意。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呵护。“受苦了……我的桓儿受苦了……”她泣不成声,“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外婆给你捂捂……给你捂捂就不冷了……” 她说着,更紧地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贺兰桓那只依旧冰凉的手,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他体内沉积了二十多年的寒意。
那滚烫的泪滴,那小心翼翼的触碰,那包裹住他冰冷手掌的温暖……像一道道灼热的电流,最终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彻底击溃了贺兰桓最后的心防。
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
泪水无声地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滚烫的,带着咸涩的味道。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任由泪水流淌,身体微微前倾,似乎不堪重负,额头顶在了外婆布满银丝的发顶。这个动作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无声的依赖和一种终于放弃抵抗的脆弱。
“桓儿!”林婉清感受到头顶的重量和那无声流淌的泪水,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心被巨大的怜惜和喜悦填满,再也顾不得许多,伸出双臂,将这个失而复得、伤痕累累的外孙,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她的怀抱温暖而瘦弱,却带着一种能融化坚冰的力量。
贺兰震天看到这一幕,老泪纵横。他那只放在贺兰桓肩上的手,也缓缓上移,带着同样沉重的力量,轻轻按在了外孙微微颤抖的后背上。祖孙三人,在楼梯转角处,紧紧相拥。外婆的呜咽,外公压抑的抽泣,贺兰桓无声的落泪,交织成一曲令人心碎又无比欣慰的悲欢交响。
“哥……”贺兰纪香看着哥哥终于在外婆怀中卸下防备,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声哭泣,她的眼泪也再次决堤。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地、充满力量地握住了贺兰桓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她的手心温热而坚定,“哥,回家了。你看,外婆的白头发……都是为了想你……外公的背……也驼了好多……我们都在等你,等了太久太久了……” 她的话语轻柔,却字字敲打在贺兰桓的心上。
贺兰桓的身体在林婉清温暖的怀抱里颤抖得更厉害。他能闻到外婆身上淡淡的、带着岁月痕迹的馨香,能感受到外公那只大手传递来的厚重支撑,能感受到妹妹握着他手的坚定力量。这些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如此……令人贪恋。他埋在银发间的额头微微蹭动了一下,仿佛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更多的泪水浸湿了外婆的衣襟。
楼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被这无声却充满巨大情感张力的相拥深深震撼。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将祖孙三人相拥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地板上,温暖而神圣。
傅霄霆和祁京肆眼中也带着动容,井柒早已哭出声,虞妘兮靠在井灿怀里默默流泪,井灿则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贺兰辞也收起了所有的嬉闹,眼圈发红,用力吸着鼻子。贺兰箫静静地看着,冷峻的眉眼间,那份复杂的动容终于化为一丝清晰的认同和……不易察觉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