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花田在机关启动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蓝色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金色的幼虫从花根里滚落,在雪地上挣扎了几下便化为黑色的粉末。张海客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朵提前摘下的藏海花,此刻也已失去光泽,变得像块干枯的树皮。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扫过整片花田,仿佛还能看到尼娅塔穿着红裙站在花丛里的样子。汉斯带来的人拿着采集工具,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吴邪站在机关旁,天杖的杖头还嵌在启动装置里,杖身的纹路正缓缓隐去。“张家种这片花,不是为了让你复活谁,是为了控制金球的扩散。”他看着张海客,“你以为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是个枷锁。”
胖子把炸弹的保险栓重新扣上,走到张海客身边,声音难得正经:“海客,咱都明白失去的滋味。当年我伙计……”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就算真能弄活,那也不是原来的人了。你看看海杏,她跟着你折腾这么久,图啥?不就图你能回头吗?”
张海客猛地抬头,看向花田边缘的张海杏。她站在那里,肩膀微微颤抖,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哥,”她轻声说,“尼娅塔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汉斯突然举枪对准吴邪:“把机关停下!我要活的藏海花!”
胖子眼疾手快,一铲子拍掉他手里的枪:“你个洋鬼子还没看明白?这花就是个定时炸弹,留着迟早出大事!”
汉斯还想挣扎,被赶过来的张海杏一脚踹倒在地。“够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为了这破花,你害死了多少人?德纳西考察队的尸体,隐沙落的族人,还有……”她看向张海客,“你差点连我都赔进去!”
机关的轰鸣声渐渐平息,藏海花田彻底化为一片焦土,只剩下黑色的花茎在风中摇曳。吴邪拔出天杖,杖身已经恢复成普通金属的样子,失去了所有光泽。“结束了。”他说,“孢子不会再扩散,金球虫也活不成了。”
张海客蹲在地上,双手插进焦土,指缝间全是黑色的粉末。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尼娅塔的样子,她在隐沙落的篝火旁跳舞,银饰叮当作响,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时他说,等完成张家的任务,就带她去看海。可现在,海没看成,连她最后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我对不起她。”张海客的声音嘶哑,“也对不起你,海杏。”
张海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知道错了就好。咱回家,回张家堡,种青稞,养牦牛,像普通人一样过日子。”
汉斯被胖子捆了起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说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吴邪没理他,这种人永远不明白,有些东西比利益更重要。
胖子走到吴邪身边,看着焦土上唯一一朵没被机关毁掉的藏海花——是吴邪特意留下的那朵,此刻正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花瓣微微颤动,像是在告别。“真留着啊?”
“嗯。”吴邪点头,“给张海客留个念想,也给我们留个教训。”他想起张起灵留下的玉佩,“有些执念,该放下就得放下。”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是冯带着人来了。他看到焦土上的藏海花田,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张起灵早就说过,这里的问题,只有吴邪能解决。”
吴邪看着他:“你早就知道藏海花的危害?”
“知道一些。”冯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张家的研究记录,藏海花是他们用来培育密扎陀的饲料,后来失控了,才变成现在这样。张起灵来这里,就是为了销毁它,可惜当年没能彻底完成。”
文件里夹着张照片,是年轻时的张起灵站在藏海花田前,手里拿着和吴邪一样的钥匙,眼神清澈,不像后来那般空茫。“他留了钥匙,就是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吴邪把钥匙和天杖放进背包,这些东西完成了使命,该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了。“汉斯交给你处理,张海客兄妹……”
“我会安排。”冯看着蹲在地上的张海客,“隐沙落需要新的首领,张海杏比她哥哥更合适。”
张海杏听到这话,猛地抬头:“我?”
“你有勇有谋,还懂得取舍。”冯笑了笑,“张起灵也觉得你合适。”
张海客站起身,走到妹妹身边,郑重地说:“哥支持你。”他看向吴邪,“谢谢你,吴邪。”
吴邪摇摇头:“不用谢,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想起什么,“张念呢?”
“跑了。”冯的脸色沉了沉,“他早就料到藏海花会被毁掉,提前带着一批金球幼虫离开了,我们正在追。”
“他跑不远。”吴邪看着雪山的方向,“张起灵不会放过他的。”
冯没再说话,只是让人把汉斯押上直升机。张海杏开始指挥隐沙落的族人清理焦土,准备种上新的作物。张海客在一旁帮忙,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
吴邪和胖子坐上另一架直升机,准备离开这个充满了谎言与执念的地方。飞机起飞时,吴邪回头望去,看到那朵孤零零的藏海花在风中倒下,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融入雪山的土壤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想啥呢?”胖子递过来一罐可乐。
“在想,我们这趟到底值不值。”吴邪打开可乐,气泡涌出来,带着微甜的气息。
“咋不值?”胖子灌了一大口,“毁了藏海花,救了张海杏,还让张海客那小子幡然醒悟,够本了!”他指着窗外,“你看那雪山,多干净,跟啥都没发生过一样。”
吴邪笑了,确实,雪山依旧,阳光依旧,仿佛那些厮杀、背叛、挣扎,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张海客放下了执念,张海杏找到了新的方向,汉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他和胖子,又一次一起闯过了难关。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洒在机舱里,暖洋洋的。吴邪靠在窗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张起灵的身影:在雪地里抱着冻兔子的他,在湖底举起本命骨的他,在青铜门前转身的他……
“等回去,得给小哥烧柱香,告诉他事儿办完了。”胖子说。
“嗯。”吴邪应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还得给他带瓶好酒,等他回来一起喝。”
或许,张起灵永远不会回来,或许,他明天就会站在吴山居的门口,像从前一样,沉默地递过一块青铜碎片。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他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守着他的使命,也守着他们之间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
直升机降落在拉萨机场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胖子非要拉着吴邪去吃早饭,说是“庆祝新生”。面馆里,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葱花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心安。
“下一步去哪儿?”胖子问。
“回家。”吴邪吸溜了一口面,“吴山居该打扫了,你欠我的房租也该还了。”
“嗨,提那干啥!”胖子嘿嘿一笑,“等咱歇够了,再去长白山看看?说不定能偶遇小哥。”
“好啊。”吴邪点头,眼里闪着光,“带上火锅底料,在雪地里涮羊肉,肯定过瘾。”
阳光透过面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的笑脸上,温暖而明亮。藏海花的阴影已经散去,金球的威胁也已解除,那些缠绕着张家的宿命与秘密,暂时被搁置在了一边。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故事要写,但此刻,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有回家的方向,有彼此的陪伴,有对未来的期待。
这就够了。
面馆外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叫卖声、车铃声、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鲜活的人间烟火图。吴邪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张起灵守护的,或许从来不是什么青铜门后的秘密,而是眼前这些平凡而珍贵的日常。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
真香。
生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