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宗带着萧让、金大坚仿造的蔡京回书,星夜兼程赶回江州。他一路心急如焚,既盼着能早日救下宋江,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吴用临行前那声“印章或有不妥”的低语,总在耳边萦绕。
到了知府衙门,戴宗将回书呈上。蔡九知府展开一看,见笔迹与父亲蔡京一般无二,印章也清晰可辨,喜道:“果然是家父的手书!”书中言明“将宋江、戴宗押解京师,当面问罪”,正合蔡九心意——既能在父亲面前邀功,又能摆脱这桩麻烦。他当即赏了戴宗十两银子,命人将宋江、戴宗从死牢提出,严加看管,待择日押解京师。
戴宗领了赏银,心中稍定,只待启程之日。不想三日后,黄文炳突然造访知府衙门,见了那封回书,眉头紧锁:“大人,此信恐有蹊跷。”
蔡九不解:“何出此言?笔迹、印章皆无错处。”
“正是这印章错了。”黄文炳指着“翰林蔡京”四字印章,“太师与大人乃父子,家书往来何须用如此正式的官印?此印多用于朝堂公文,绝非私函所用,定是伪造!”
蔡九恍然大悟,冷汗直流:“那……那戴宗?”
“定是他与梁山贼寇勾结,伪造回书!”黄文炳厉声道,“大人可即刻传讯戴宗,盘问太师府中细节,一试便知真假!”
蔡九当即传戴宗上堂。他假意闲聊,问起蔡京府中陈设、家眷姓名,戴宗哪里知晓?支支吾吾半天,破绽百出。蔡九拍案而起:“好个奸贼!竟敢伪造家书,戏弄本府!来人,将戴宗打入死牢,与宋江一同问斩!”
戴宗百口莫辩,被押入死牢。他望着隔壁牢房的宋江,悔恨不已:“哥哥,是我无能,害了你也害了自己!”
宋江苦笑:“此事怪不得你,皆因黄文炳那厮太过奸猾。我等命该如此。”
蔡九怕夜长梦多,决定“先斩后奏”,命人贴出告示:三日后午时,在江州法场将宋江、戴宗一并斩首。
消息传出,江州城顿时炸开了锅。李逵在牢外得知消息,提着双斧就要去劫狱,被张顺死死拉住:“你这憨货!法场戒备森严,硬闯只会白白送死!”
张顺道:“如今唯有联络梁山好汉,里应外合,方有胜算。我已派人往梁山送信,想必晁盖哥哥他们很快就到。”
李逵怒道:“等不及了!三日!三日之后公明哥哥就没命了!”
正争执间,李俊、穆弘、穆春等人赶来。李俊道:“黑旋风莫急,我等已在浔阳江上备好船只,只等梁山大队一到,便从水路接应。”
穆弘也道:“城中我等也有眼线,可探听法场动静。”
几人商议定计:李逵、穆弘率人在法场附近埋伏,待梁山人马动手,便从外围冲杀,扰乱官军;张顺、李俊率水军在江边等候,一旦救出宋江、戴宗,便接应上船,顺流而下。
与此同时,晁盖、吴用已率领林冲、花荣、武松、刘唐等数十位好汉,星夜赶到江州城外。得知戴宗也被打入死牢,晁盖怒不可遏:“蔡九、黄文炳匹夫!竟敢如此狠毒!”
吴用道:“哥哥息怒,事已至此,当速做打算。法场设在江州城南门大街,三面是高墙,唯有南门可通江边。我等可兵分三路:一路扮作百姓、商贩混入法场;二路在南门外埋伏,待救出人后,接应至江边;三路由张顺兄弟率领水军,在江心等候。”
武松道:“某愿扮作行脚僧,混入法场。”
花荣道:“某可扮作卖艺人,在法场附近待命。”
众好汉纷纷请命,吴用一一分派妥当,只待行刑之日。
行刑当日,江州城南门大街戒备森严。蔡九亲任监斩官,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左右簇拥着亲兵,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官军,刀枪林立,杀气腾腾。法场中央,竖起两根行刑柱,宋江、戴宗被牢牢绑在柱上,背后插着“斩”字牌。
围观百姓人山人海,有同情宋江的,暗自垂泪;有看热闹的,指指点点;也有梁山好汉扮作的“百姓”,混在人群中,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悄悄挪动位置,向行刑柱靠近。
李逵扮作挑柴的樵夫,扛着一担柴禾,挤在人群前排,双眼死死盯着高台上的蔡九,手在柴禾下紧紧攥着双斧,指节发白。
花荣扮作卖弓的贩子,将一张良弓摆在地上,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着行刑的刽子手。
武松则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站在街角,看似闭目诵经,实则耳朵竖起,捕捉着法场的每一丝动静。
辰时三刻,蔡九看了看沙漏,高声下令:“时辰到!刽子手,行刑!”
两名刽子手应声上前,举起明晃晃的鬼头刀,寒光在阳光下刺眼夺目。宋江望着天空,长叹一声:“苍天不公!我宋江一生忠义,竟落得如此下场!”
戴宗也道:“公明哥哥,我等在阴间做个伴!”
百姓中一片惊呼,有胆小的已闭上眼。李逵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手指几乎要嵌进斧柄里。花荣悄悄搭上弓弦,对准了刽子手的手腕。武松睁开眼,禅杖微微前倾,随时准备发难。
就在鬼头刀即将落下的刹那,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住手!”
吼声未落,一道黑影如旋风般从人群中冲出——正是李逵!他猛地掀翻柴禾,抽出双斧,左劈右砍,瞬间砍翻两个刽子手!
“贼官!敢杀我哥哥,先过我李逵这关!”李逵双斧舞动如飞,直奔高台上的蔡九而去。
法场顿时大乱!百姓尖叫着四散奔逃,官军慌忙拔刀阻拦,却哪里是杀红了眼的李逵的对手?他一路砍杀,斧光过处,官军非死即伤,硬生生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动手!”晁盖在人群中高喊一声,率先抽出朴刀,杀向行刑柱。
花荣应声放箭,一箭射落蔡九头上的官帽,吓得蔡九魂飞魄散,尖叫着躲到亲兵身后:“快!快抓住刺客!”
武松禅杖横扫,将围向宋江的官军扫倒一片,大步冲到行刑柱前,挥杖砸向锁链。
“铛!铛!”铁链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刘唐、林冲、穆弘等人也从各处杀出,官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阵型大乱。花荣箭无虚发,专射官军将领,转眼间,几个带队的都头便中箭落马。
“公明哥哥!快走!”武松解开宋江的绳索,将他扶起。
刘唐也解开戴宗,护在身后。
李逵杀到高台前,却被亲兵死死拦住,他双目赤红,斧劈刀砍,硬生生将亲兵杀得节节败退,蔡九趁机在几个心腹护卫下,从后门仓皇逃窜。
“蔡九匹夫休走!”李逵怒吼着要追,被晁盖喊住:“黑旋风!救人要紧!”
李逵这才作罢,转身杀向围上来的官军,为宋江等人开路。
“往南门走!”吴用高声指挥,“水军在江边接应!”
众好汉护着宋江、戴宗,向南门冲杀。官军虽多,却挡不住梁山好汉的勇猛:林冲丈八蛇矛如灵蛇出洞,所向披靡;武松禅杖翻飞,无人能近;花荣箭如流星,专射官军咽喉……
宋江虽被绑得久了,行动不便,却依旧高声喊道:“兄弟们!杀出去!”
戴宗紧随其后,不时捡起地上的刀枪,砍向追兵。
南门守将见势不妙,下令关闭城门。穆弘大吼一声,率领揭阳镇的弟兄们奋勇冲杀,与守兵展开激战。“休想关门!”穆弘手持双刀,劈开城门闩,“快!冲出去!”
众好汉护着宋江、戴宗,冲出南门。城外,李俊早已带着人马等候,见众人杀出,大喊:“这边走!”
一行人沿着江边小路狂奔,身后官军紧追不舍。到了江边,张顺率领的数十艘快船早已等候,船上喽啰齐声呐喊,抛来绳索。
“快上船!”张顺伸手将宋江拉上船。
众好汉陆续跳上快船,李逵是最后一个,他跳上船时,还回头将双斧掷向追兵,劈翻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官军。
“开船!”张顺一声令下,快船扬帆起航,顺流而下。
官军追到江边,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只能望洋兴叹,对着江面乱放箭,却连船边都够不着。
船行江心,远离了江州城,众好汉这才松了口气。宋江望着身边满身血污的弟兄们,热泪盈眶:“若非各位兄弟舍命相救,宋江早已身首异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戴宗也道:“各位好汉的情义,戴宗铭记在心!”
晁盖笑道:“公明哥哥、戴宗贤弟,你我兄弟,何分彼此!”
李逵嚷嚷道:“哥哥,那蔡九和黄文炳跑了,便宜他们了!”
武松道:“迟早要杀回江州,取那二人狗头,为哥哥报仇!”
宋江道:“报仇之事,暂且不急。如今我二人已是朝廷钦犯,无处可去,唯有随各位哥哥上梁山落草了。”
晁盖大喜:“公明哥哥能上梁山,实乃山寨之幸!”
宋江环视众好汉,见他们个个豪情万丈,心中百感交集——若非这场劫难,他或许还在江州浑浑噩噩,正是这血与火的洗礼,让他彻底看清了朝廷的腐败、奸佞的狠毒,也让他明白了,唯有与这些生死与共的弟兄们在一起,才能活出真正的价值。
快船顺流而下,载着劫后余生的好汉们,也载着一个即将震动天下的聚义蓝图。江州城的硝烟渐渐远去,但这场惊心动魄的劫法场,却成了梁山聚义的重要转折点——宋江的加入,让梁山的声威更盛,也让“替天行道”的大旗,在江湖上越发鲜明。而蔡九、黄文炳的名字,也成了众好汉心中的一根刺,只待日后,再回江州,了却这桩恩怨。
夕阳西下,洒在滔滔江面上,波光粼粼,如同好汉们心中不灭的豪情。宋江站在船头,望着远方,紧握双拳——梁山之路,从此启程,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他知道,身边有这些弟兄相伴,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