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区的储藏室积着三寸厚的灰,成龙踮脚够最高层的箱子时,脚踝突然勾到个毛茸茸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只半旧的木偶——红绒布做的披风,脸上画着金色的脸谱,手里还攥着根细竹竿当金箍棒,看起来像戏台上的美猴王。
“这谁的玩具?”成龙拎着木偶的腿想把它挪开,手指刚碰到木偶的脚踝,木偶突然“咔哒”一声眨了眨眼,脸谱上的金漆眼睛闪过道红光。
“龙叔!小心!”小玉举着刚找到的《中国神话图鉴》冲进来,指着插图大喊,“是美猴王木偶!传说被它的‘替身咒’缠上,会和它互换身体!”
话音未落,成龙突然觉得浑身发僵。他想抬手,胳膊却像被线牵着似的,关节“咯吱咯吱”作响。低头一看,自己的皮肤正变成木头纹理,手指尖长出了木屑——他在变成木偶!
而那只美猴王木偶,正迈着僵硬的步子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绒毛褪去,露出和成龙一模一样的脸,连嘴角那颗痣都分毫不差。“不错的身体。”假成龙活动着脖子,声音里带着戏腔,“比我那木头身子灵活多了。”
小玉吓得后退半步,手里的图鉴掉在地上,正好翻到“破解之法”那页:“需在月圆之夜,让真心牵挂之人拉动木偶的腿,替身咒才能解除……”
她还没看完,假成龙突然抓起桌上的鼠符咒,黄色的光芒闪过,原本趴在角落的、成龙刚做好的“玩偶龙哥”(一个按成龙模样做的布偶)突然活了过来,眨着黑豆眼睛看着她。
“小丫头,想救他?”假成龙把玩着鼠符咒,“先让这布偶陪我玩玩。”他纵身一跃,踩着储藏室的铁架往上爬,动作灵活得像真的美猴王,手里的竹竿金箍棒耍得呼呼作响。
小玉赶紧抱起变成木偶的成龙——现在他只有巴掌大,木头脸还保持着惊讶的表情。玩偶龙哥跟在她身后,迈着小短腿“噔噔”跑,布做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倒有几分成龙平时打架的架势。
“得找个人拉龙叔的腿。”小玉抱着木偶冲出储藏室,脑子里飞快地过着人选:老爹?他肯定会边拉边骂“笨蛋成龙”;特鲁?他手太大,说不定会把木偶捏碎;布莱克警长?他现在在开紧急会议,怕是没空……
正琢磨着,假成龙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金箍棒直指小玉怀里的木偶:“把他给我!这替身咒得持续七天,七天后他就彻底变木头了。”
玩偶龙哥突然扑上去,抱住假成龙的腿狠狠咬了一口——虽然是布做的牙齿,却把假成龙的裤子咬出个洞。假成龙气得抬脚踢飞玩偶龙哥,布偶撞在墙上,掉了只胳膊。
“不准欺负他!”小玉把木偶塞进怀里,捡起地上的消防斧就冲过去。假成龙侧身躲开,金箍棒横扫过来,小玉低头闪过,斧头却劈在了水管上,“哗啦”一声,水喷了假成龙一脸。
趁着假成龙抹脸的功夫,小玉抱起玩偶龙哥冲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假成龙的脸在水汽里扭曲了一下,竟露出几分猴相——看来这美猴王木偶的邪气,正在慢慢侵蚀成龙的身体。
电梯停在十三区的医疗室,特鲁正坐在门口啃汉堡。他看到小玉怀里的木偶,惊讶地张大嘴:“成……成龙怎么变这么小了?”
“说来话长!”小玉把木偶塞进特鲁手里,“特鲁,你快拉他的腿!要用力!”
特鲁小心翼翼地捏住木偶的腿,刚想使劲,假成龙突然踹开电梯门冲进来,金箍棒指着特鲁:“胖子,放下他!”
特鲁吓得一哆嗦,木偶从他手里飞出去,正好掉进旁边的消毒水里。小玉赶紧捞起来,木头身子已经泡得发胀,脸上的表情更显委屈了。
“你看你干的好事!”小玉瞪着假成龙,突然灵机一动,把鼠符咒贴在玩偶龙哥身上,“去!咬他的披风!”
玩偶龙哥瞬间获得力量,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去,死死拽住假成龙的红绒披风。假成龙想甩开他,却被布偶缠住了胳膊,两人在医疗室里滚作一团,撞倒了药架,绷带和药瓶撒了一地。
小玉趁机拽着特鲁往外跑:“我们去找老爹!他肯定有办法!”
老爹的古董店这会儿正飘着黑烟。老爹举着灭火器对着炼丹炉乱喷,看到小玉怀里的木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又是你惹的祸!这美猴王木偶是三百年前的邪物,当年被张天师封印在雷峰塔下,怎么跑到十三区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玉把木偶举到老爹面前,“得找个人拉他的腿,不然龙叔变不回来!”
老爹盯着木偶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找谁了!特鲁妈!她上次能徒手掀翻卡车,力气够大,而且她拉腿的时候肯定会边骂边拉,怨气能冲散邪气!”
特鲁一听要找他妈,脸都白了:“我妈……她昨天刚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见到龙叔这样,肯定会说‘都怪你带坏我儿子’……”
话没说完,店门被“砰”地撞开,假成龙扛着金箍棒闯进来,玩偶龙哥还挂在他背上,像只倔强的小挂件。“躲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假成龙的脸已经彻底变成猴相,耳朵尖尖的,嘴角露出了尖牙,“今晚月圆,正好用他的身体献祭,让我彻底摆脱木偶真身!”
他挥舞着金箍棒砸向柜台,老爹赶紧掏出符咒贴在棒上,金箍棒顿时变得像铅块一样沉,假成龙“哎哟”一声没拿稳,棒头砸在自己脚上。
趁这功夫,小玉掏出手机给特鲁妈打电话:“特鲁妈!快来古董店!龙叔变成木偶了,只有您能救他!”
特鲁妈半小时后赶到,拎着个巨大的保温桶,进门就喊:“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儿子的朋友?”看到假成龙的猴脸,她愣了愣,随即从保温桶里掏出个平底锅,“原来是只成精的猴子!看我不把你炖成猴脑汤!”
假成龙被平底锅拍得连连后退,玩偶龙哥趁机从他背上跳下来,叼着他的披风往门外拖。特鲁妈追上去,一平底锅砸在假成龙后脑勺,假成龙晃了晃,晕了过去。
“现在怎么办?”特鲁指着小玉怀里的木偶,木头脸上的纹理又深了几分,眼看就要彻底失去生气。
月亮这时正好从云层里钻出来,银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老爹大喊:“快!特鲁妈!拉他的腿!必须在月光照到木偶身上时拉!”
特鲁妈赶紧接过木偶,捏着它的木头腿,深吸一口气,边拉边骂:“成龙你个笨蛋!好好的人不当要当木偶!下次再敢带特鲁冒险,我连你带这猴子一起炖了!”
她的话音刚落,月光正好落在木偶身上。木头纹理开始消退,成龙的脸慢慢恢复血色,身体“噌噌”长大,几秒后就变回了原样,只是还保持着被拉腿的姿势,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而假成龙那边,随着替身咒解除,他的身体迅速干瘪,变回了木偶的样子,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木片,只有那根金箍棒还在发光,最后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
玩偶龙哥走到碎木片旁,用布爪子拍了拍,然后抬头看着成龙,黑豆眼睛里满是欣慰。小玉捡起它掉的胳膊,用胶水小心翼翼地粘回去:“好样的,以后你就是‘迷你龙叔’了。”
特鲁妈把保温桶塞给成龙:“快喝点排骨汤补补!都瘦成什么样了,还变木偶玩,吓死人了!”成龙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汤,突然觉得这熟悉的唠叨比任何咒语都管用。
老爹摸着胡子总结:“这就是贪心的下场!美猴王木偶想抢别人的身体,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他转头瞪着成龙,“还有你!说了别乱碰古董,偏不听!下次再敢拉木偶的腿,我就让你跟特鲁一起去相亲!”
成龙一口汤差点喷出来,特鲁在旁边连连点头:“我妈说对方是举重冠军,能徒手掰断钢管……”
小玉抱着修好的玩偶龙哥,突然指着窗外:“看!月亮周围有光环!”
众人抬头望去,月圆如盘,周围的光晕像彩虹一样绚烂。成龙喝着排骨汤,看着身边吵吵闹闹的一群人——举着平底锅的特鲁妈,碎碎念的老爹,一脸苦相的特鲁,还有抱着布偶傻笑的小玉——突然觉得,就算变成木偶,能被这么多人惦记着,也是件幸福的事。
当晚,十三区的储藏室多了个新规矩:所有带脸谱的木偶,都必须贴上老爹的“防咒符”,旁边还要放块牌子,上面用红笔写着:“禁止拉扯任何部位,尤其是腿——成龙专用警告”。
成龙路过时看到牌子,无奈地笑了笑。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鼠符咒——后来小玉把它贴回了玩偶龙哥身上,让那只布偶成了储藏室的“守护神”,据说晚上会自己溜达着巡逻,把歪倒的箱子扶起来。
特鲁妈第二天又来了,给玩偶龙哥做了件迷你版的花衬衫,说:“总穿布衣不像样,得有点精神气。”小玉给布偶戴上后,它站在窗台上,还真有几分成龙的派头。
有些冒险,虽然始于一时的糊涂(比如拉木偶的腿),却总能在最后被身边的人拉回正轨。就像这次的替身咒,看似无解,却敌不过特鲁妈的平底锅,老爹的符咒,还有小玉那股子“不管怎样都要救龙叔”的执拗。
成龙看着窗台上的玩偶龙哥,突然想起美猴王木偶最后化作青烟的瞬间,那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羡慕。也许它真正想要的,不是什么献祭,而是能像自己一样,有群吵吵闹闹却永远不会放弃彼此的人。
至于那根消失的金箍棒,老爹说它回了该去的地方——“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属于抢来的身体,只属于愿意守护的心灵”。就像玩偶龙哥,哪怕只是只布偶,也敢扑上去咬比自己大十倍的敌人,这份勇气,比任何魔法都珍贵。
夜深了,古董店的灯还亮着。老爹在柜台后算今天的账,特鲁在厨房帮特鲁妈洗碗(其实是在偷吃排骨),小玉在给玩偶龙哥缝新披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成龙靠在门框上,听着这些琐碎的声响,觉得这大概就是“家”的声音——吵得人头疼,却暖得人心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完好无损,能跑能跳,还能在下次冒险时,稳稳地接住小玉扔过来的武器。真好,不用当木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