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城,大燕王朝北境的一座军事重镇。郡府司衙门内,气氛压抑。北境巡防营百户——李玄风,正看着跪在地上,已经恢复些许神智,但依旧疯疯癫癫的豹哥。一份斥候加急送来的报告,和一份从王都发来的、积压了数月的陈旧卷宗,正并排放在他的桌案上。
斥候的报告,描述了黑风寨的诡异覆灭,以及豹哥身上残留的、阴冷的灵力波动。而那份王都卷宗,记录的,则是数月前,柳氏灭门一案的勘验结果。卷宗的最后,有当时的勘验官,用朱笔写下的一行小字:“现场有禁术‘搜魂’之痕迹,疑有大势力介入。另,柳氏之女,柳清音,身怀异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玄风的手指,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八个字上,轻轻敲击着。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从军多年,见过的诡案无数。黑风寨的覆灭,手法干净利落,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仇杀。而豹哥口中,反复提及的“鬼”、“绿火”,让他联想到了某些邪修的手段。这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但当“柳清音”这个名字,浮现在他脑海中时,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它们串联了起来。
一个被灭门的孤女,一个被一夜荡平的山寨。如果,那个孤女,就是覆灭山寨的“妖人”呢?这个猜测,大胆,却又似乎最符合逻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复仇。黑风寨,很可能,就是当初参与灭门案的凶手之一。
“传令下去。”李玄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将此人(豹哥)的供词,原封不动,以最高等级,加密送往王都,直呈兵部尚书与镇抚司。第二,以‘搜捕妖人’为名,对阴风谷周边百里,进行梳理式排查。所有巡逻队,配备‘破障符’和‘锁灵哨’,三人一组,不得单独行动。”
一名副官躬身领命,但脸上,却露出一丝疑虑。“大人,阴风谷,是皇家禁地,我们的人,怕是……”
“我们只在‘周边’排查。”李玄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做给某些人看。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个‘妖人’,下一个目标,最有可能的,就是阴风谷。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或者,有她想要毁掉的东西。我们不必进去,只需要在外面,把网张开。如果鱼儿进了网,自然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他这番布置,可谓滴水不漏。他既没有触犯皇家禁地的忌讳,又利用“搜捕”的行动,向禁地内部,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我们已经盯上这里了。这是一场,发生在更高层面的、无声的博弈。
与此同时,阴风谷内。柳清音,正行走在死亡的边缘。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她的呼吸,与瘴气的流动,同步。她的心跳,与地脉的搏动,合拍。在“息壤诀”的运转下,她的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她数次,与一队队的守卫,擦肩而过。那些守卫,修为最低的,也是筑基后期,为首的,更是金丹境的强者。他们手持着能感应生命气息的法盘,却对近在咫尺的柳清音,毫无察觉。
这是一种,极致的考验。柳清音不敢有丝毫分心。她的心神,全部沉浸在对“息壤诀”的运转和对周围环境的模拟之中。凌云,也陷入了绝对的沉默。此刻,任何一丝外来的意念,都可能打破她与环境之间的微妙平衡。
越往峡谷深处,阴寒之气越重。终于,她在一处峭壁之下,看到了一株奇异的植物。它通体漆黑,如同用墨玉雕成,藤蔓上,没有一片叶子,却结着七八个拳头大小的、仿佛心脏一般的果实。那些果实,还在微微搏动,散发着一股,能让神魂都感到安宁的气息。
锁魂藤。找到了。
但柳清音的目光,却被锁魂藤根部的东西,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个,用不知名金属打造的、三尺见方的祭台。祭台之上,刻满了繁复到极点的符文。而最让她感到浑身冰冷的,是祭台中央的那个凹槽。凹槽的形状,与她从小佩戴的那块、母亲留给她的玉佩,一模一样。而那块玉佩,早在灭门之夜,就已碎裂。
她明白了。那个祭台,是用来承载“道果碎片”的。而她家的那块玉佩,根本不是什么传家宝,它只是一个……子锁。是用来定位她这个“容器”的。
就在她心神剧震,气息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座沉寂的祭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亮起一道冲天的血色光柱!峡谷中,所有的瘴气,都被这光柱,搅动得疯狂翻涌。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阴风谷!
“不好!是阵眼被触动了!”
“有人潜进来了!”
四面八方,数十道强大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向着祭台的方向,包围而来。柳清音的身体,在血光的映照下,无所遁形。她,暴露了。
那张看不见的网,在这一刻,猛然收紧。她,就是那条入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