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立于万象星台巅峰,仅轻轻一抬手,识海之中便闪现微澜。
下一秒,他整个人在虚空中缓缓消散,化作一道流光,破碎天幕,再现之地,已然是太衍大陆——白云宗山门之外。
此地山脉连绵,云雾缭绕,仙鹤飞旋,琼草覆岭,宗门的仙阵依旧完整无缺,晨光透过九峰之间投下温暖霞辉,一如十年前他离去前所见。
宗门门口,两位身穿白云宗弟子袍的守山弟子正警觉守岗,忽见前方虚空一震,一道青衣青年身影无声降临。二人顿时色变,彼此对视,心神俱震——
此人……竟无法看透丝毫修为!
其周身明明无灵息波动,却仿佛连虚空都在以一种敬畏姿态退让,如道法不敢触身、仙气不敢拂面。
左侧弟子立即拱手,声音带着本能的恭敬:
“敢问前辈降临白云宗,可有宗门请帖,或是引荐之人?我等好入内通禀。”
秦宇微微颔首,不急不缓地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封印有白云宗古印的【主令令牌】,上面赫然铭刻着“萧”字印纹,与天衍金纹交织辉映。
守卫弟子看到那令牌,瞬间神色大变,脸色肃然,连忙行大礼:
“弟子参见前辈!”
另一人也瞬间恭敬低头,不敢多言半句。
而此刻,秦宇眼神轻柔地望着眼前白云山门,内心却泛起了些许久违的感慨。
“十年了……白云宗还是那么的正派。”
他未开口,守卫弟子早已以神识飞符传信宗门。
未过片刻,一道熟悉而爽朗的笑声自天际传来,虚空如水波般涟漪荡开——
“哈哈哈!你这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看看了?”
只见一位满头苍发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破空而来,眉宇间依旧是当年不怒自威的风骨,正是——白云宗宗主·萧隐山!
“萧前辈。”秦宇微微一礼,神情之中透着一抹久别重逢的温意。
“快快快,不用行这些虚礼。”萧隐山笑着拍了拍秦宇肩膀,旋即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骇然——
“嘶……这小子现在的气息,简直如同一界之主……我竟完全看不透他境界了!”
他转而又笑呵呵道:“走走走,随我去见你母亲去吧。她可早在几年前就说了:‘等我儿回来,我必亲自为他做一桌酒宴’。这下可算盼来了!”
“你小子也太狠了,十年!足足十年都没回来……让她等了十年。”
秦宇眼中一阵泛暖,轻声道:“嗯,我……回来了。”
二人并肩而行,白云九峰之上霞光如金,岁月仿佛在此刻静止,只余清风轻扬,见证归人终踏故山。
白云九峰之巅,晨雾初开,霞光柔洒,一座被云纹与碧玉环绕的恢弘古殿安然矗立。
——此地,正是白云宗内最为清净尊贵之所【天极云府】。而这座府邸之中,住着白云宗中真正最受尊敬的那位——秦雨,秦宇的养母。
她身着浅碧云纹宫衣,素发挽髻,一针一线间尽是温婉素净。此时正坐在榻前静静刺绣,窗外枝影婆娑,晨风轻拂帘幕,氤氲如梦。
一声熟悉却久违的呼唤穿透府邸前方的金纹宫门,如春雷乍响。
“秦雨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这是萧隐山那饱含兴奋与激动的声音。
秦雨素手一抖,绣针顿时偏斜,指尖划过一缕血丝。
她陡然抬头,整个人仿佛被一道光击中,眸光猛地颤动——
“是……是他?”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她缓缓起身,素手捧住绣帕,踉跄几步冲向大殿门前,眼眸死死地望向金门之外。
只见晨曦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踏入院前,身披星玄青衣,眼神温暖如昔。
——那人,正是她魂牵梦绕十载、思念如焚的“儿子”。
“娘,我回来了。”秦宇轻声唤道,那一刻,他声音已然哽咽。
秦雨只觉心头轰然一震,眼泪瞬间决堤。
她颤抖着走上前,伸出双手却不敢碰触,直到那道身影稳稳站在她身前。
“宇儿……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秦雨一把将秦宇紧紧抱入怀中。
那一抱,十年风霜,百世孤寂,尽数化为泪水滚落。
秦宇轻轻回抱,一如幼年时依偎在她怀中:“娘,我让您久等了……”
下一息,他缓缓松开双手,单膝跪下,恭敬磕首。
“孩儿秦宇,回来看望母亲!”
秦雨慌忙将他扶起,泪眼婆娑中连连摇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跪,不跪。你在外吃了多少苦啊,娘都知晓……你长大了,娘怎敢让你再跪?”
此时四周伺候的丫鬟们早已红了眼眶,纷纷抬袖拭泪。
就连一旁向来铁血刚烈的萧隐山,也在悄悄背过身去,轻抹眼角。
阳光斜照进天极云府,照亮母子相拥的身影,地面映出两道紧紧交叠的影子。
这一刻,无论世间多少风霜、浩劫、血战、杀局,于这一府一室之中,皆归安宁。
他们之间,从不需要血脉来定义亲情。
——这份母爱,早已远胜骨血。
天极云府前厅,随着秦宇与秦雨情绪渐定,萧隐山宗主朗声大笑,胸中畅快如浪涛迸发:
“哈哈哈,好了好了!秦雨,快吩咐下去,为秦宇公子洗尘接风!今日我白云宗大摆盛宴,以迎我秦公子荣归宗门!”
他这一声朗喝,直如钟鼓击天,响彻整个白云九峰之巅。
秦雨也回过神来,眼角仍带泪痕,连连点头,眼中尽是喜悦与自责交织的柔光:
“对对对,你看我都糊涂了……晓月、灵雪、璃霜,你们几个快去安排,为我儿……为秦宇公子洗尘接风——今夜府中灯火不熄,珍馐不断!”
三名贴身丫鬟立刻行礼而去,踏入殿后廊道,发出传令铜符,整座天极云府霎时人影忙碌、灯光渐明。
秦宇一旁却低声劝道:“娘,不必如此铺张,孩儿自己去沐浴更衣即可。”
秦雨却摇头,温柔执着地望着他:“这十年来,你从未真正享受过为你而设的喜宴。今日不是为风光,为我,也为你自己,好不好?”
秦宇一怔,终是轻轻点头:“……好。”
——暮色沉下
当苍穹洒落最后一缕金辉,整座白云宗忽然在一声钟鸣中全面点灯。
轰——!
如流光穿透万重云雾,天穹之下,九峰之间万灯齐燃,霞光与灵光交汇,宫殿四周升腾起银色的灵鹤火焰,仿若天星坠落人间,辉耀万道。
此刻的白云宗,宛如一座被光辉祭礼笼罩的上古神庭。
从高空俯瞰,只见层层金纹光幕从宗门主峰“天曜极台”向四方延展,一道道晶光构成的灵河在山涧、谷底、亭榭之间流转蜿蜒,如一座正在呼吸的巨大星阵。
而在天极云府后方,秦宇已沐浴更衣,换上了秦雨亲手缝制的深墨青纹长袍。
这件衣衫取九星曜丝为引,以湮绣星火烙印而成,图案内隐星象流转,衣袂翻动间如夜空缓缓开启,庄严又不失英武之气。
他缓步走出内室,天光微敛,星辰初现,庭前的灵竹与青藤随风轻晃,宛如为他而歌。
而他脚步未至前殿,一道又一道宗门弟子已经恭候于金殿玉阶之外,数百白衣弟子列阵而立,皆目露敬意。
“恭迎秦公子。”
“恭迎秦公子荣归白云宗。”
他们齐声而唱,声如潮浪,从主峰传至八重云巅。
那一瞬,整座白云宗的夜空仿佛因秦宇的归来而震动。
——白云宗,迎回了当年那个少年,如今已非凡界所能书写之名。
而这,只是归途的开始。
夜色微凉,灵灯万盏如繁星洒落,秦宇正于主殿门前静候宴启。
这时,从远处小径踏来的脚步声愈发近了,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一身素袍随风,竟是多年未见的杨正与赵馨雨。
“宇哥——!”
那道熟悉的嗓音还未彻底传来,一抹轻灵的倩影已快步掠至近前。
赵馨雨已是为人母,却依旧眉眼明媚,她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孩子嘴里咬着一颗琥珀色的糖珠,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四周的灯火飞舞与玉阶宫灯。
“宇哥!”赵馨雨已忍不住走上前,一手拉住秦宇手腕,另一手护着怀中孩子,“你可算回来了,整整十年……这些年你母亲一个人在宗门,我们虽然一直陪着,但她的心,你懂的,一直都在你那儿……”
说着,她眼眶微红,却努力笑着,怕破坏这久别重逢的氛围。
秦宇心头一热,转而望向她身后紧随而来的男子——那俊朗沉稳的身影正是他昔年生死与共的同门兄弟:杨正。
“杨正兄!”秦宇快步迎上,两人四掌交扣,猛然相拥。
“哈哈哈哈——”杨正捶了他肩头一拳,“秦宇大哥,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这十年里你就像鬼魅似的,谁都找不着你,可算是回来看看兄弟我一眼啊!”
“是我回迟了。”秦宇轻声一笑,心中却百感交集。
而这时,赵馨雨怀里的小男孩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还抓着那根糖棒棒,咬了一半没咬完,一脸天真:“娘,这就是你说过的‘秦宇大英雄叔叔’?”
“是啊宁儿,”赵馨雨轻轻一笑,蹲下身来对孩子柔声道,“快,见过你秦叔叔。”
那小男孩一板一眼地站直,小脸上沾着晶莹糖液,却毫不羞怯,反而稚声稚气道:
“秦叔叔好!”
秦宇一怔,随即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他半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孩子柔软的发顶:“你叫宁儿?好名字,有宁静之意,也有承万年之志。秦叔叔抱抱你。”
小宁儿咯咯一笑:“叔叔好厉害,比我听的故事里还厉害。”
杨正哈哈大笑:“宁儿啊,以后就跟着你秦叔叔学学,争取将来也能成为大英雄。”
赵馨雨抿嘴轻笑:“我看他更像你小时候,调皮得很。”
“我调皮你还嫁我,哈哈哈。”杨正扬眉笑道。
三人四笑,旧事悠悠。
秦宇站起身,眼中微有湿意,声音带着厚重的感激:
“这十年,多谢你们一直照顾娘亲。若无你们,我真不敢想她一个人会如何。”
杨正摆摆手:“我们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你娘就是我们娘,你当年若不是救我一命,我哪还有机会娶馨雨、得宁儿。”
赵馨雨点头:“是啊秦宇,我们一家都欠你。你能回来,就是我们最大的安慰。”
此刻,庭前灵光洒落,灯笼内流转着灵焰之芒,秦雨也从主殿踏步而出,正看见几人欢谈一笑,忍不住嘴角含泪微扬。
那一夜,白云宗真正的光华,并不在万灯灵辉,而在这重逢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