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宗的夜,前所未有地热闹辉煌。
万千宫灯、七万灵烛从宗门四极腾起,灵光流淌于云岚之间,映得整座宗山如置瑶天仙境。宗门广场上,彩幕轻垂,玉台铺陈,佳酿溢香,万弟子与长老齐聚,皆为“秦宇归宗”之喜而共庆。
秦宇与萧隐山、杨正等人对饮畅谈,一坛坛灵酒被痛快干尽,笑声震彻星夜。赵馨雨坐在侧席,温柔地为杨宁擦去嘴角油渍;秦雨则在主宴席之位上静静看着儿子,与众人欢笑时眼中泛着岁月柔光。
直至月落星沉,宾客尽欢而散,白云宗终于归于沉寂。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透过主殿朱窗,天极云府内却早已升起轻烟袅袅。
清泉叮咚穿过庭中回廊,几位侍女早早起身,轻手轻脚打扫着院中落叶,焚香熬汤,布菜沏茶。一切井然有序,却因昨日盛宴后略显些许醉态,多了几分婉转悠然。
大殿侧室内,秦雨已经起身,换上一身淡青绣云纹长衫,神情温婉。她正坐于一口铜香炉前,指尖轻轻擦拭着秦宇昨日归来时遗落在角落的一件披风,动作细致得仿佛对待至宝。
门扉吱呀一声轻响。
秦宇,着一身素净便衣,步履轻松地走了出来。他精神奕奕,额发微乱,似还带着昨夜欢宴的余韵。
“娘,早安。”
他的声音温和带笑,唤得秦雨回眸一望。
“你怎么起这么早?”秦雨赶紧起身,“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也不知你和萧宗主谁醉得更快,小杨还在我偏殿里打着呼噜呢!”
秦宇抿唇一笑,快步走来:“娘,我的身体哪是那点酒能撼动的?睡一会儿就恢复了,放心吧。”
“你呀……”秦雨佯作责备,眼底却柔得像水。
她伸手理了理秦宇衣襟上的一缕褶皱,又帮他轻轻拍了拍肩,喃喃低语:“总归是回来了……我都不敢信昨天不是梦。”
秦宇听着,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熟悉的庭院,碧瓦飞檐,灵木拂风,仿佛一切依旧,但他心知,从今往后,这里会是他无论走多远、战多强,始终眷恋不舍的归处。
他轻声应道:“娘,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太久了。”
秦雨轻笑,却有微微鼻酸:“傻孩子。”
远处厨房中,灵锅沸响,香气缕缕升腾而起——是萧宗主醒酒的灵粥秘方,赵馨雨已在那边轻声指挥丫鬟们添柴加水。
小宁儿还在屋里睡得东倒西歪,一条小腿搭在锦被外,嘴角还叼着半根昨晚没吃完的灵果糖。
晨曦拂面,白云轻卷。
清晨时分,晨光斜洒于天极云府外院,一缕缕灵雾如烟霞缠绕,庭园之中百花争妍,瑞草吐翠,流泉穿石,天禽轻鸣。飞蝶嬉舞于金红灿然的花影间,林间灵鹤舒翼低啼,仿若此地不在人间,而是某位神只亲自栽种的仙花境苑。
秦宇轻轻挽着秦雨的手,二人缓步于花石铺成的蜿蜒小径之上。他并未施展任何灵力御风,而是像孩提时那般,牵着她一步步漫步行走。
晨露沾湿花叶,空气中弥漫着灵芝与蔷薇的幽香。
“宇儿,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秦雨一边欣赏花木,忽然轻轻问道,“千蕊珊和慕清婉她们几个丫头怎么没跟着你回来?她们可是一个个都把你看得比命还重的。”
秦宇听后轻笑,语气温柔:“娘,她们都在湮渊纪,那边事情比较多。我是这次从纪无之源那边直接回来的,没带她们回来。”
秦雨轻轻点头,但眼角透出担忧:“那你就更要记得,你是我们秦家的男儿,千万别辜负了她们任何一个。不然……小心为娘拿你当年淘气时的鸡毛掸子请你喝茶。”
秦宇哈哈一笑,正色回道:“娘,您就放心吧。您儿子虽然不是什么完人,但在情义这一块,是绝不会有半点儿差池的。况且,她们都是为了我甘愿背负万世宿命,我怎敢辜负。”
秦雨听着,心头既欣慰又柔软,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噙着浅浅笑意。
秦宇又说道:“这次回来,其实也是我自己想静一静,也想回来陪陪您,好好说说话,散散步。说到底,还是想您了。”
秦雨被他说得心头一酸,但又忍不住笑出来:“油嘴滑舌。你这张嘴若是拿去哄清婉她们,估计没人能不心软。”
两人沐浴在晨光与花香中,彼此心中的温情,早已超越血缘,化作最本真的亲情牵绊。
……半个时辰后,二人返回天极云府。
庭中石桌已备好灵食点心,金辉软榻、灵泉煮茶,香气四溢。丫鬟晓月和灵儿正恭敬地将鲜煮的蟠桃灵糕与晶露桂浆以及醒酒灵粥一一摆上,几碟清幽小菜、一道热气腾腾的万灵百谷粥,柔香扑鼻。
秦宇与秦雨相对而坐,秦宇亲自为母盛粥:“娘,小心烫。”
秦雨笑着看他,忽然感慨道:“你现在啊,已经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孩子了,而是万界皆惊的秦宇了。”
秦宇眼神柔然,笑着回应:“在别人眼中,我可以是任何身份。但在您面前,我永远是那个从后山摔进泥塘,被您抱着洗半天的小孩。”
秦雨含泪轻笑,轻轻点头。
这顿早餐,吃得不紧不慢,却温暖得足以抵过千山万水、亿界漂泊。
而天极云府的晨光,也在这一刻化作最柔和的霞霭,笼罩庭前。花香、茶香与亲情的馨香,交融成岁月最安然的宁静
阳光洒满白云宗的晨堂,银露初消,天光透过楼阁垂檐洒落堂心,金碧辉煌。前殿大堂内,萧宗主与杨正二人这才揉着眉心从昨夜的醉梦中缓缓醒转过来。
“哎哟,头好疼……昨晚那三坛‘百凤醉’真不是人喝的东西……”杨正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脸上一副宿醉后的惺忪模样。
“你小子昨晚怕是喝了不少,满地的酒坛子,。”萧宗主笑骂一声,披上宗主青袍,打着呵欠转头四顾:“小秦人呢?”
这时外头丫鬟应声:“宗主,秦宇公子已经与夫人吃完早膳,此刻在花院内陪夫人散步呢。”
杨正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拽起萧宗主就往外走:“走走走,我们也去找他聊聊,这十年过去了,他可不是以前那个白云宗的弟子秦宇咯。”
两人刚出前殿,就在曲水流香的花木回廊中看见秦宇正陪着秦雨从小道缓步回来。
“哎呀,秦兄弟!”杨正一声朗笑,几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秦宇的胳膊,“你小子这次回来,可让宗里多少老弟子眼馋得不行啊。”
“杨正兄,宗主。”秦宇微笑拱手,虽如今已是无识境·中阶的大能之身,但在他们二人面前,依旧谦和如故。
萧宗主眼中亦透出欣慰之色,笑道:“你娘跟我说你昨日深夜还去她房外静候片刻,给她盖被子,那时她都感动得抹了半宿眼泪。”
秦宇轻轻点头:“我这一生,不管踏入什么境界,始终不敢忘本。无论走得多远,这里始终是家。”
“说得好!”杨正用力拍了拍他肩,“你现在可是整个太衍天都惧你的秦宇了,我们都替你骄傲。”
三人并肩坐在庭院廊下,青竹垂影,云雀啁啾。
聊及昨日宴饮、聊及白云宗数年的变化、弟子新老更迭,秦宇也听得极是认真,时而轻笑,时而静思。直到一缕轻风拂过,他忽然转头,认真看着萧宗主。
“萧宗主,我今日还有一件事想和您禀报。”
“哦?”萧宗主收敛笑意,“你说。”
“我准备稍后带着我娘,一同前往太衍天·东域·云岚之南——伏源岭。”
话音落下,庭中微微一静。
萧宗主眉头一挑,眼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你要回那里?”
秦宇点头,目光坚定:“那里虽然只是孩童时的一方破旧山岭,但那里有我最初的记忆——孩提时靠着山沟水井、依偎母亲而生的日子。我想带娘亲回去看看老宅,看看那颗我们亲手种下的青楠树,还在不在。”
秦雨一旁闻言,早已眼角泛红,轻轻攥着儿子的手掌:“娘只怕……到了那里,会舍不得走。”
秦宇低声回道:“那就不走,便住上几日,若是您喜欢,孩儿就在原地再建一座‘天极云府’,此生您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你这孩子……”秦雨眼眶湿润,却笑着轻拍了下他肩头。
萧宗主听后沉吟良久,最终长舒一口气:“伏源岭……十年前,天衍大陆的很多因果之根都在那里断裂又重续。既然你要回,宗门这边你放心,秦雨夫人在宗中是神主级护脉之一,谁敢不敬?”
“多谢宗主。”秦宇起身深深一拜。
秦宇笑着点头。
天光穿云,花叶微摇。庭院的青石廊中,一切温和如旧。而某种“踏归初心”的旅途,已然悄然启程。
赵馨雨这时也笑着接话道:“是呀,秦哥已经这么多年没回来,是可以回去看一下老房子那边了。那地方虽然偏了些,但却是你最初长大的地方,那棵青楠树、那条石径,还有你小时候放纸鸢的小山坡……都还在呢。”
她目光柔和,似是也忆起过往,感慨轻柔。
就在这时,赵馨雨身边的小男孩“宁儿”却突然一骨碌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扑到秦宇身前,用小手抱住了他的大腿。
“秦叔叔!”宁儿仰着头,脸蛋圆润红润,“你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嘛,你就留下来陪宁儿放风筝、吃糖果好不好?”
他手里还拿着半根糖葫芦,晶亮的糖汁粘在手指上,衣角上挂着一小撮干叶,看样子刚才是翻过花坛偷偷跑来玩的。
“宁儿乖,别闹秦叔叔。”赵馨雨赶忙要上前抱起他。
“别别,没事。”秦宇蹲下身,将宁儿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眼中浮现久违的温暖,“叔叔答应你,等我带娘亲回伏源岭一趟,再回来陪你放风筝。”
“真的?”宁儿一脸狐疑,小鼻头皱成一团,“你大人都骗人,答应了又不回来。”
“我不会。”秦宇轻声道,“我从不对重要的人说假话。”
这句话仿佛是一种承诺,既对宁儿,也对这片承载他旧忆的土地。
宁儿小脸一红,小手胡乱在秦宇袖子上抹了抹糖汁,咧嘴一笑:“那说好了哦
“嗯,宁儿最乖”秦宇轻笑。
“嗯!。”宁儿认真点头。
阳光倾洒,廊檐边红梅摇曳,花影斑驳。
庭中有母子相携,朋友相随,孩童欢语,一切都如旧梦再现,美得宛若仙境之图,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