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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大吴通鉴?忠良传》载:“天德二年冬,太保兼兵部尚书、御史大夫谢渊察镇刑司副提督石崇党羽盘结于朝,虑太庙祭祖大典为奸党所乘,势孤难制,乃谋借早朝议事试探虚实。

时西山旧仓,乃崇昔掌镇刑司时私辖故地,藏德佑至天德间边军布防密牍及镇刑司旧档。渊察知崇尝匿通北元密录于仓中,恐泄边防机宜,遂托 “仓内旧档遗失” 事,奏请彻查以杜隐患。

早朝既议,渊出列奏曰:“西山仓存边军旧档,虽历岁时,然军制沿革、防区要害皆载其中,今无故遗失,恐为北元细作所得,危及边圉。” 崇闻之,色变于内,亟出对,诡称:“仓中皆德佑废账,无涉要务;文书之失,实卫所戍卒不谨所致,与朝堂无干,何必小题大做。” 其言虽饰,而神色惶遽,群臣窃察之。

帝萧桓(德佑帝)察崇语塞色疑,依《大吴卫所规制?档案核验条》,诏少保兼玄夜卫指挥使周显:“俟明日祭祖礼毕,率精锐缇骑往西山旧仓勘验,务核遗失文书品类、去向,有疏虞则罪之。”

崇既退朝,深惧密录败露,祸及己身,急召诏狱署提督徐靖授密计,令狱卒王三夜鸩囚徒于科 —— 盖于科素知崇通敌旧事,为渊所持之人证也,欲杀之以绝其口。

史臣曰:此 “朝议试探” 之役,为太庙决战之先声。渊以忠谋发端,桓以明断立威,崇以奸计图存,忠奸之形始露,朝野震动。其后穷治崇罪,实肇于此。”

哀鬼鸟

崖冰裂骨霜棱瘦,毛凋如鬼啄残绣。

不营巢窟逐风走,饿吻衔霜啃岩溜。

星垂磷火粘枯柳,夜号如哭穿云窦。

腹空啄雪血濡口,冻爪抓沙痕似咒。

天寒月死沉潭黝,它却酣眠忘岁候。

一朝风卷严霜骤,羽落如雪堆寒岫。

晓来冻毙寒岩后,剩有哀魂萦败薮。

人间谁解怠惰咎,空听鬼鸟啼寒昼。

奉天殿的晨光透过雕花格窗,斜斜洒在金砖地面上,映得殿内阶前的青铜鼎泛着冷光。按《大吴早朝规制》,卯时三刻百官入殿,正一品官员列前排,从一品次之,正二品以下依部院序列分班而立,衣袍色彩按品级区分 —— 绯色(正一品)、紫色(从一品)、青色(正二品)依次排开,如一道肃穆的色带,却掩不住衣袂下的暗流。

户部尚书刘焕刚奏完边军粮饷调度之事,躬身退归列中,殿内暂歇的间隙,连太监的脚步声都轻得近乎无声。谢渊立于正一品列首,身着绯色官袍,腰间玉带佩着先帝所赐的 “忠勤” 玉牌,他垂手侍立,目光却悄悄扫过文官第三班的石崇 —— 镇刑司副提督的紫色官袍在晨光中格外扎眼,石崇正低头摆弄笏板,似在走神,却不知已成为谢渊今日的 “靶心”。

殿外传来晨钟余音,萧桓坐在龙椅上,冕旒上的珍珠垂落,遮住了眼神,只偶尔抬手端起御案上的青瓷茶杯,动作沉稳。按例,早朝议事先奏六部要务,再议地方奏疏,最后留时间供大臣陈奏急务 —— 谢渊要等的,正是这 “陈奏急务” 的间隙,既符合规制,又能出其不意。

兵部侍郎杨武站在谢渊身侧,悄悄用笏板碰了碰谢渊的手臂,眼神示意 “时机可趁”。谢渊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迈步出列,双手持笏板躬身,动作符合《大吴朝仪》中 “大臣陈奏” 的规范:“陛下,臣有一事奏请,关乎边地安危,不敢耽搁。”

萧桓放下茶杯,声音透过冕旒传来,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谢卿但说无妨。” 殿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谢渊身上,石崇也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 他素知谢渊刚直,今日突然陈奏 “边地安危”,不知又要提及何事。

谢渊缓缓开口,语气平稳却字字清晰:“臣近日巡查京郊卫所,卫所指挥报称,西山旧仓内遗失一批旧年文书。虽未查清具体品类,然西山仓自德佑年间起,便由镇刑司接管,存有多份边军布防旧档及军器调度记录,若此类文书遗失,恐被外敌利用,危及边防。臣恳请陛下,遣专人彻查此事,以安边军之心,杜绝泄密之虞。”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百官皆知,西山旧仓是石崇昔年掌镇刑司时的 “私辖之地”,除了他的心腹,无人能随意出入,谢渊此时提及 “遗失文书”,明摆着是冲着石崇来的。

石崇听到 “西山旧仓” 四字时,握着笏板的手猛地一紧,指节瞬间泛白,笏板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 难道是上月转移密牍时,遗落的那两册北元交易残页被发现了?那两册残页记着德佑十四年大同卫城破时的通敌细节,若落入谢渊手中,便是灭顶之灾。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角的肌肉却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 这细微的失态,被前排的萧栎看在眼里,萧栎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向谢渊传递 “已察觉心虚” 的信号。石崇深吸一口气,迈步出列,躬身回奏,语气刻意放得轻淡,试图掩饰慌乱:“谢大人此言差矣。”

“西山旧仓自天德元年镇刑司裁撤后,便交由卫所看管,” 石崇缓缓说道,目光扫过百官,试图寻求认同,“仓内存放的多是德佑年间的废弃账册,诸如旧年刑狱案卷、卫所粮草旧账,早已无关当前边防要务。不过是丢几卷无用旧账,何必劳烦陛下分心?再者,仓门锁钥由卫所千户掌管,即便文书遗失,也是卫所疏于看管所致,与朝堂诸公无涉,更谈不上‘危及边防’。”

他刻意强调 “镇刑司裁撤”“废弃账册”“卫所之责”,三点皆为推脱 —— 按《大吴镇刑司规制》,天德元年镇刑司裁撤后,其旧档应移交刑部归档,然石崇以 “旧档待核” 为由,将核心密牍留在西山仓,实则为掩盖罪证。如今他推说 “废弃”,正是怕人深究档册内容。

谢渊静静听着,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目光锐利地盯着石崇 —— 他要等的,就是石崇这番急于撇清的辩解,越是掩饰,越能证明仓内文书不简单。石崇说完,偷偷抬眼瞥向龙椅上的萧桓,见帝王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敲击御案,似在沉吟,心下不由得发慌,后背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石大人说‘废弃账册’,” 站在文官列中的御史周廉突然开口,按规制,御史可在大臣奏议后补充陈词,“臣却记得,德佑十四年大同卫城破后,边军布防旧档曾由镇刑司接管,其中涉及北元动向及军器部署,此类文书即便过时,也需妥善保管,岂能以‘废弃’论之?卫所千户曾对臣言,西山仓平日由镇刑司旧吏看管,卫所只负责外围守卫,锁钥实则仍在石大人亲信手中,何来‘卫所疏于看管’之说?”

周廉的话如一针,刺破了石崇的掩饰。石崇脸色微变,刚要反驳,却被萧桓抬手制止:“且听谢卿续说。” 石崇只得咽下话,退回列中,指尖死死攥着笏板,心中暗忖 —— 谢渊竟连卫所的内情都摸清了,今日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谢渊见周廉铺垫已到,适时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力度:“石大人说‘旧账无关要务’,臣不敢苟同。”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由太监递上御案,“此乃德佑十四年大同卫布防图副本,现存兵部档案库,其上标注的‘大同卫以西三城防御要点’,与今日北元觊觎之地完全吻合。西山仓内存有该图正本及配套的军器调度记录,若此类文书遗失,北元便可知我边军旧防弱点,即便当前布防有调整,也恐遭针对性袭扰 —— 此非‘无关要务’,实为边防大患。”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萧桓,继续道:“再者,近日张家口卫所奏报‘北元游骑频繁出没’,虽无大规模异动,却已是哗变余波未平之兆。此时西山仓遗失边军旧档,若被北元细作所得,极易引发边军恐慌,动摇军心 —— 臣以为,此事绝非‘小题大做’,而是关乎边地稳定的急务。”

谢渊的反驳紧扣 “法理” 与 “情理”:法理上,依《大吴边军档案管理章程》,边军布防旧档需保存十年以上,且需由兵部、玄夜卫双重监管,西山仓既存此类档案,便不得随意以 “废弃” 处置;情理上,张家口哗变余波未平,此时提及文书遗失,极易引发帝王对 “边防安全” 的重视,让石崇的 “小题大做” 之说不攻自破。

殿内百官纷纷点头,吏部尚书李嵩虽为石崇旧党,却也不敢公然反驳 —— 谢渊所言句句有据,且紧扣 “边地安危”,若强行维护石崇,恐被冠上 “罔顾边防” 之名。户部尚书刘焕出列附议:“谢大人所言极是,边军粮饷已需审慎调度,若再因文书遗失引发泄密,后果不堪设想,臣恳请陛下准奏彻查。”

石崇站在列中,只觉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像针一样扎得慌。他想再辩,却发现已无合适的说辞 —— 谢渊不仅有档案副本为证,还拉上了边军现状,堵死了他所有推脱的路径。他只能寄望于萧桓 “念及旧情”,驳回彻查之请,可看着帝王愈发凝重的神色,他知道,这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萧桓拿起御案上的布防图副本,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城防标记,眉头微蹙。他虽年轻,却深知边军档案的重要性 —— 元兴帝萧珏在位时,便曾因边档遗失引发过宣府卫小规模溃败,此事载于《大吴边事纪要》,他登基后特意翻阅过。谢渊提及 “德佑十四年大同卫”,更是触到了他的痛处 —— 那年年仅弱冠的他,曾亲眼目睹大同卫守将之子入宫哭诉父亲战死的惨状,如今想来,若真有文书泄密,那一战或许另有隐情。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殿内百官,最终落在周显身上 —— 少保兼玄夜卫指挥使,掌诏狱与密探,依《大吴玄夜卫职责章程》,查核官员私辖之地、追缴遗失密档,正是玄夜卫的权责范围。“周显,” 萧桓的声音透过冕旒传来,威严却不急躁,“明日太庙祭祖大典过后,你率玄夜卫缇骑,前往西山旧仓彻查。”

他顿了顿,补充细节,确保符合规制:“持朕的手谕副本,可调卫所兵力协助封锁仓库;查核时需会同刑部侍郎刘景,按《大吴档案核验流程》逐一登记在册,若发现缺失文书涉及边防要务,即刻封存上报,不得延误;卫所相关人等,需就地问询,若有包庇隐瞒者,一并带回玄夜卫审讯。”

这番指令条理清晰,既明确了执行者(周显)、协助者(刘景、卫所),又规定了流程(持手谕、按规制核验、问询),尽显帝王的审慎与明断。石崇听到 “会同刑部侍郎刘景” 时,心猛地一沉 —— 刘景素以刚正闻名,曾多次驳回镇刑司的不合理奏请,有他在场,想在查验中动手脚,难如登天。

殿内百官纷纷躬身:“陛下圣明!” 谢渊心中松了口气 —— 萧桓的决断,不仅认可了他的试探,更给了他进一步追查石崇罪证的机会。石崇则垂着头,手指在笏板上无意识地划着,脑海中已开始盘算如何应对明日的查验,以及如何堵住可能泄露的 “缺口”。

萧桓看着石崇的失态,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 他早已对石崇有所疑虑,今日谢渊的试探,不过是印证了这份疑虑。若西山仓真无问题,石崇何必如此紧张?他暗自决定,待查验结果出来,无论是否找到密牍,都要彻查镇刑司旧档,绝不能让奸佞之徒危及江山。

早朝散后,百官依次退出奉天殿,石崇故意落在最后,待殿内只剩他与徐靖时,他快步走到徐靖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徐提督,事情不好办了。” 徐靖刚从诏狱赶来上朝,还不知早朝详情,连忙问道:“大人,何事如此紧急?”

“谢渊今日在早朝提及西山旧仓,说遗失了文书,” 石崇的声音因恐慌而微微发颤,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继续道,“陛下已下令,明日祭祖后让周显率缇骑彻查,还会同刘景 —— 那仓里藏的东西,你我都清楚,一旦被查出,咱们都得死!”

徐靖脸色瞬间惨白 —— 他知道西山仓藏着石崇通北元的密牍,那是当年石迁死后,石崇特意转移过去的,本以为无人知晓,没想到谢渊竟会突然提及。“大人,那…… 那咱们要不要先把密牍转移出来?” 徐靖急道,“臣现在就带人去西山仓,把东西换个地方藏。”

“来不及了!” 石崇摇头,语气狠厉,“周显明日一早就会去查验,现在转移只会打草惊蛇,万一被玄夜卫的暗哨发现,反而坐实了咱们的心虚。”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断了谢渊的后路 —— 于科必须死,而且要在明日天亮前死!”

徐靖心中一凛:“大人,您是说…… 提前动手?可王三还没准备好,而且谢渊最近加强了对诏狱的监控,恐怕……” “没有恐怕!” 石崇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王三今夜就动手,用‘牵机散’掺在参汤里,务必让于科活不到明日祭祖。只要于科死了,谢渊就算找到密牍,也少了最关键的人证,陛下未必会全信他的话。”

他抓住徐靖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你的妻儿还在我手里,徐提督,你知道该怎么做。若于科不死,咱们都得死;若于科死了,我保你平安无事,还能让你升为镇刑司提督。” 威逼利诱之下,徐靖的脸色从惨白转为挣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臣…… 臣这就去安排,让王三今夜务必办妥。”

石崇松开手,看着徐靖快步离去的背影,心中稍定,却仍有不安 —— 他知道谢渊绝不会坐视于科被杀,必然会有防备。他转身走向宫门,决定再做一手准备:“来人,传京营副将秦云来见我。” 他要调动京营兵力,若明日查验出问题,便强行发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宫门处的晨光渐渐浓烈,石崇的紫色官袍在阳光下却显得格外阴沉 —— 他已没有退路,只能在这条黑暗的路上,加速狂奔,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谢渊回到府中,林朔早已在书房等候,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前:“大人,早朝之事,周显大人已派人来报,陛下下令明日祭祖后查验西山仓。” 谢渊点头,走到案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没有丝毫放松:“石崇必然会加速反扑,他最可能做的,就是对於科下手。”

“大人是说,石崇会提前毒杀于科?” 林朔急道,“那咱们要不要立刻加强诏狱的守卫?” 谢渊摇头:“不可硬来。按《大吴诏狱管理规制》,非诏狱署提督或陛下旨意,外人不得随意进入内牢,强行加派守卫,会授石崇以柄,说咱们‘干预诏狱、构陷重臣’。”

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诏狱的位置:“周显已按我的吩咐,派了三名精锐缇骑,乔装成狱卒混入诏狱,暗中保护于科。他们熟悉狱卒的作息规律,还掌握了王三的动向 —— 王三是石崇的心腹,妻儿被石崇控制,必然会被派去执行毒杀。”

谢渊顿了顿,补充道:“我已让周显传信给诏狱的老狱卒张老栓,张老栓曾受过于科的恩惠,对石崇的所作所为早有不满,他会协助缇骑,盯着王三的一举一动。若王三敢带毒食进入内牢,张老栓会借‘检查食物安全’为由,拖延时间,给缇骑动手的机会。”

林朔松了口气:“还是大人考虑周全。那西山仓那边,咱们要不要提前派人去探查?” 谢渊摇头:“不必。周显明日会按陛下旨意查验,刘景会同前往,刘景刚正不阿,不会被石崇收买,且他熟悉《大吴档案核验流程》,能看出档案是否被动过手脚。咱们只需等查验结果,若能找到石崇的密牍,便是铁证;若找不到,也能借查验之事,敲打石崇,让他更加慌乱。”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份文书:“这是杨武刚送来的,京营副将秦云近日调动频繁,似有异动。我已让萧栎大人调京营兵力,以‘祭祖大典安防’为由,布防在诏狱和西山仓外围,若秦云敢调动兵力作乱,便就地拿下。”

谢渊的部署环环相扣,既符合大吴官制规制,又能应对石崇的各种反扑。林朔看着案上的舆图和文书,心中愈发敬佩 —— 谢渊不仅有破奸的勇气,更有筹谋的智慧,每一步都走得稳妥,却又暗藏锋芒。

诏狱狱卒休息室里,王三正坐在桌前擦拭食具,徐靖突然推门进来,将一个小瓷瓶放在他面前,声音低沉:“今夜,用这个,掺在于科的参汤里。” 王三的手猛地一顿,瓷瓶上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浑身一颤 —— 他知道,这是 “牵机散”,去年石崇就是用这东西,毒杀了知晓他秘密的镇刑司旧吏。

“大人,于科大人是忠良,咱们……” 王三试图求情,话未说完便被徐靖打断:“不该问的别问!” 徐靖的语气带着威胁,“你的妻儿还在石大人府中,若你不照做,明日你就等着为他们收尸吧。石大人说了,只要办妥此事,就放你妻儿回来,还升你为狱卒统领。”

王三攥着瓷瓶,指尖冰凉,脑海中浮现出妻儿的面容 —— 儿子才五岁,女儿刚满三岁,他们还在石崇府中受苦,若他不照做,后果不堪设想。可于科的身影也在他脑海中浮现:上个月于科生病,他送药时,于科还劝他 “好好做人,莫要助纣为虐”,还把自己的棉衣送给了冻得发抖的狱卒。

“大人,能不能…… 能不能换个办法?” 王三的声音带着哭腔,“于科大人罪证未明,就这样杀了他,怕是不妥。” 徐靖冷笑一声:“妥不妥,轮不到你说!你只需记住,今夜三更前,必须让于科喝下参汤,否则,你妻儿的命,就保不住了。”

徐靖走后,王三坐在桌前,双手抱头,痛苦地嘶吼一声。他拿起瓷瓶,想要扔掉,却又想起妻儿的笑脸;他想向玄夜卫告发,却又怕石崇提前对妻儿下手。最终,他还是将瓷瓶藏进了袖中 —— 在权势与亲情的胁迫下,他选择了妥协,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谢渊布下的网中。

傍晚时分,王三去诏狱厨房取参汤,张老栓正在灶台前忙活,见他进来,故意放慢了盛汤的速度:“王兄弟,今日这参汤熬得久,你可得小心端,别洒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王三袖口 —— 张老栓早已从玄夜卫缇骑那里得知王三要下毒,故意提醒他。

王三心中一惊,连忙捂住袖口,强装镇定:“张老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他接过参汤碗,快步走出厨房,却没注意到张老栓悄悄跟了上去,更没注意到墙角的阴影里,玄夜卫缇骑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周显在玄夜卫总司的书房里,正与张启核对西山仓的档案清单。按《大吴玄夜卫档案管理细则》,西山仓自德佑年间起的所有出入记录,都需在玄夜卫留有副本,张启正逐一比对副本与卫所上报的清单,试图找出异常。

“大人,发现问题了。” 张启指着清单上的一处记录,“天德元年三月,镇刑司裁撤后,曾有一批‘旧档’从西山仓调出,标注为‘移交刑部’,但刑部那边的接收记录里,并没有这批档案的信息,而且调出人签名是‘石崇’,按规制,镇刑司裁撤后,石崇已无权限调动仓内档案。”

周显接过清单,仔细查看,眉头紧锁:“这就是了,石崇必然是借‘移交刑部’之名,将核心密牍留在了仓内,还伪造了调出记录。明日查验时,重点查这批‘未移交’的档案,若能找到,便是石崇的罪证。”

他转身对玄夜卫千户道:“明日一早,你率两队缇骑,提前抵达西山仓,封锁外围,禁止任何人出入;待我与刘景大人到达后,再开启仓门,按清单逐一核对,若发现档案缺失或被动过手脚,即刻封存,带回玄夜卫勘验。”

千户躬身应道:“属下遵令。” 周显补充道:“另外,派两名缇骑,暗中盯着石崇的府邸,若发现他派人前往西山仓或诏狱,即刻禀报,不可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周显还接到了谢渊的传信,得知王三今夜要毒杀于科,他立刻传信给诏狱内的缇骑:“今夜三更,若王三带参汤进入内牢,先不要动手,等他将参汤递给于科时,再以‘查验食物’为由,当场拿下,人赃并获。”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盘算着 —— 明日既是查验西山仓的日子,也是揭露石崇毒杀阴谋的日子,只要这两件事办妥,石崇的罪行便会暴露无遗。他拿起案上的玄夜卫印鉴,在查验文书上盖下印鉴,动作沉稳而坚定:“绝不能让奸佞之徒,毁了大吴的江山。”

石崇在府中召见秦云时,夜色已浓。秦云身着京营副将的铠甲,走进书房,躬身行礼:“末将秦云,参见大人。” 石崇起身,走到秦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副将,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关乎你我前程的大事。”

他将早朝之事告知秦云,语气带着煽动:“谢渊意图构陷我,借西山仓之事挑拨陛下与我的关系,明日查验后,他必会借机发难,说我私藏边档、通敌叛国。若我倒了,你这个‘石党’副将,也难逃罪责,京营的兵权,迟早会落入谢渊手中。”

秦云脸色微变 —— 他确实靠石崇的举荐才当上京营副将,若石崇倒了,他的前程也会毁于一旦。“大人,那咱们该怎么办?” 秦云急道,“末将愿听大人调遣。”

石崇满意地点头:“明日祭祖大典时,你率京营第三营的兵力,布防在太庙外围,借口‘加强安防’。若我发出信号(举红色令旗),你便立刻率军冲入太庙,以‘谢渊谋逆、劫持陛下’为由,将谢渊、萧栎及那六位御史拿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派一支小队,前往西山仓附近,若周显查验出问题,便以‘保护档案’为由,阻止他们将档案带回玄夜卫,必要时可动手抢夺 —— 只要没有档案作为铁证,谢渊就定不了我的罪。”

秦云躬身应道:“末将遵令,今夜就去部署。” 石崇看着秦云离去的背影,心中稍定 —— 他以为掌控了京营兵力,便能在明日的变局中占据主动,却不知,萧栎早已通过京营中的亲信,得知了他的计划,正调兵布防,准备将秦云一网打尽。

石崇走到案前,拿起一份《祭祖仪轨》,上面标注着他的站位 —— 离萧桓仅三丈远,只要秦云率军冲入,他便能趁机控制萧桓,逼迫百官承认他的 “平叛之功”。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已看到明日自己掌控朝堂的场景,却不知,这不过是他最后的幻想。

诏狱的甬道里飘着化不开的寒气,霉味混着铁锈气钻进王三的鼻腔,呛得他喉头发紧。他端着参汤的手垂在身侧,碗沿凝着细白的水汽,晃得他眼晕 —— 瓷碗沉得像坠了铅,每走一步,靴底碾过青砖缝的积霜,都发出细碎的 “咯吱” 声,像在数着他离内牢的距离。身后两道目光贴在背上,烫得他后颈发僵,却不敢回头,只敢用余光扫过墙根的阴影,那里藏着玄夜卫缇骑,他知道。

内牢的油灯悬在铁栏上方,灯芯结着焦黑的灯花,光昏得像蒙了层灰。于科坐在床沿,麻纸铺在膝上,指尖沾着灯油,在 “边军操练法” 的字样旁晕开细小的墨点。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霜气,声音轻得像狱顶漏下的霜:“王狱卒,今日的参汤怎么晚了?”

王三的手猛地一颤,参汤晃出几滴,落在青砖上,瞬间凝了层薄冰。他喉结滚了滚,把慌意压进声音里:“于大人,今日厨房熬汤慢了些 —— 灶里的柴湿,火总烧不旺。” 说着往前凑,铁栏的寒气透过衣料渗进来,他攥着碗的指节泛了白。

“慢着,王兄弟。” 张老栓从甬道拐角走过来,袖管扫过铁栏,带起一阵积尘。他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灰,却故意把声音提得亮些:“按诏狱新规,给重犯送食前,得先查验安全。徐提督今早特意吩咐的,咱可不敢违。” 说着就伸手去接碗。

王三往后缩了缩,碗底磕在铁栏上,发出 “当” 的轻响:“张老叔,不必了,这参汤我…… 我已经验过了,没差。”

“那可不行。” 张老栓的手没停,指尖快碰到碗沿时,阴影里突然踏出两双靴 —— 靴底沾着湿泥,落地没声。玄夜卫缇骑掀开头上的灰布帽,铜质腰牌从怀里滑出来,映着油灯的光,“玄夜卫” 三字泛着冷光:“奉周显大人令,查验食物。”

王三的脸瞬间白得像纸,转身就想跑,却被缇骑伸脚勾住脚踝,重重摔在地上。参汤碗脱手,在青砖上滚了几圈,褐色的汤液里浮起细小的白色粉末,散在空气里,带着点苦杏仁的味。一名缇骑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汤,放在鼻尖闻了闻,声音冷得像冰:“果然掺了‘牵机散’。”

于科看着地上的汤渍,指节微收,捏皱了麻纸上刚写的 “守疆” 二字。他没说话,只是目光从王三的狼狈移到缇骑的腰牌上,眼底那层惯有的平静终于破了缝 —— 像狱顶漏进的月光,轻轻落在积霜的铁栏上,亮得有些晃眼。他知道,谢渊的部署,成了。

谢府书房的烛火跳了跳,映得案上舆图的红标记更艳。谢渊捏着周显送来的密信,指腹把 “王三被擒” 四个字摸得发皱。他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按了按眉心 —— 连日的紧绷让那里发疼,指腹沾了点案上的墨,蹭在额角也没察觉。

“林朔。” 他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刚卸下的疲惫。林朔从门外走进来,布靴踩过青石板,把脚步声压得很轻。谢渊拿起狼毫笔,在信笺上写得飞快,狼毫顿了顿,“秦云” 二字写得格外用力,墨汁晕开,浸了纸:“秦云今夜调动京营第三营,明日祭祖时图谋不轨,烦请郡王调京营第一、第二营,提前布防太庙外围,待秦云动手时,就地拿下。”

写完折好,塞进牛皮纸封里,用火漆印封了口。林朔接过,揣进里怀时特意按了按,确保贴紧心口 —— 夜里凉,别让信纸沾了潮气。“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 他转身出门,青石板的脚步声渐远,书房的烛火又静下来,谢渊望着舆图上的 “太庙” 二字,指尖轻轻点了点,像在确认最后的落点。

萧栎王府的青砖被月光照得泛白,檐角的冰棱滴着水,落在石阶上积成小冰洼。他展开谢渊的信,指尖在 “京营第三营” 几个字上摩挲,鎏金的亲王令符握在另一只手里,“萧” 字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传我令。” 他对着门外的副将开口,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调京营第一营守太庙东角,第二营绕到西巷,都按《京营调兵章程》来 —— 甲叶声压下去,别惊了人。”

副将躬身应下,转身去传令。萧栎站在廊下,望着远处京营方向的黑影 —— 士兵们的甲叶碰撞声压得极低,像远处融雪的簌簌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青砖上,像一道沉默的防线。他知道,这道线,明天要拦住秦云的乱兵,护住太庙的清明。

石崇府的书房里,龙涎香的甜腻裹着冷意,飘在舆图上空。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来,在 “太庙”“京营” 的标记上投下窄长的影子。石崇俯身看着,指尖划过 “太庙正门” 的位置,指甲掐进纸里,留下细浅的痕 —— 他想象着明天秦云率军冲进来的场景,嘴角勾着笑,却没到眼底。

烛火在他脸上晃,把瞳孔里的疯狂照得更亮。他拿起案上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 “镇刑司” 三字,鎏金已褪成暗黄,却被他攥得发烫。他以为这令牌还能调动旧部,以为秦云的京营能护住他,以为于科一死,谢渊就没了筹码 —— 却没看见,窗棂外的阴影里,玄夜卫的暗哨正盯着他的窗户,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进了密报里。

舆图上的红笔标记,在月光下像一道未干的血痕,而他还在这道痕里,做着最后的幻梦。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二年冬早朝试探之役,虽未竟终局,然忠奸之势已判。谢渊借西山旧事引蛇出洞,显贤臣之智;石崇因心虚而加速反扑,露佞臣之怯;萧桓依制决断而不偏私,彰人君之明。王三被擒而毒计破,秦云被制而乱谋阻,周显筹谋而查验备,诸般变数,皆为太庙决战之铺垫。

朝议一语起惊雷,西山旧档牵奸回。石崇之恶,非恶于一时之毒,乃恶于久蓄之谋;谢渊之忠,非忠于一己之私,乃忠于社稷之安。此役之价值,在于以‘试探’破‘掩饰’,以‘依制’阻‘妄为’,为后续正典刑、清吏治奠定根基。

史载元兴帝萧珏曾言‘国之将兴,在明辨忠奸;国之将安,在早除隐患’,此役恰为印证。天德朝这场早朝之上的暗锋对决,已撕开奸佞伪装之一角,其留给后世之启示,莫过于‘防微杜渐,早识奸邪;依制行事,方保太平’—— 江山之固,不在权术之巧,而在君臣同心;朝堂之清,不在刑罚之厉,而在防患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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