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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大吴通鉴?帝王纪?德佑帝萧桓传》载:太庙祭祖大典将举,礼前一夕,帝萧桓不宿寝殿,独留御书房。时夜漏下三鼓,御书房烛火通明,铜台烛泪积如丘阜,映得案前二物愈显刺目 —— 左置紫檀锦盒,乃太保谢渊午后遣其属官林朔亲呈,盒外贴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手书封条,朱印 “勘核无误” 四字赫然;启盒视之,内储三物:一为前镇刑司吏柳明供词账册,墨痕犹新,载 “天德二年三月,石崇令某将大同卫冬衣粮饷三千石转售北元,得银十万两,匿于西山旧仓”,旁注粮道交割时日、经手人姓名,皆可对质;二为北元使者致石崇密信,麻纸泛黄,字迹潦草,中有 “若得大同以西三城,愿助镇刑司掌京营兵权” 之语,信尾钤镇刑司旧印;三为张启亲撰《墨痕核验状》,详载密信印鉴与玄夜卫存档之镇刑司印模比对结果,“篆体、刻痕、朱砂成色皆合,确为石崇所掌旧印”。

右则素纸密疏,乃镇刑司副提督石崇傍晚经理刑院递入,纸角微卷,似经仓促誊写。疏文开篇即言 “太保谢渊阴结昌顺郡王萧栎,私调京营第一营、第二营兵力,伏于太庙左近,欲借明日祭祖大典,乘帝拜谒列祖列宗时发难,逼帝禅位予萧栎”,文尾附朱红 “谢渊私章” 拓本,旁注 “此印取自谢府书房暗格,属官亲拓,绝无虚言”。然按《大吴官印管理制度》,凡正三品以上官员私章,需经吏部司封清吏司备案存模,石崇疏中未附备案比对件,仅以 “事急从权,后续补呈” 搪塞。

帝坐龙椅,手扶锦盒边缘,指腹触着凉滑紫檀木,思绪却飘回数载之前。忆德佑十五年,帝为权臣所困,囚于南宫,时当深冬,殿宇颓圮,窗牖破漏,寒风裹雪灌入,帝所着棉袍旧敝,竟至夜不能寐。一日薄暮,谢渊以 “进御膳” 为名入内,食盒中除冷粥二盂,底层暗置新絮棉衣,衣内袋缝铜制暖炉,炉壁以细针刻 “臣渊护驾” 四字,虽微如蚊足,却似炭火入怀,暖透帝身;谢渊还私授帝《边军防务册》,低声谓 “陛下保重,臣已密联宣府卫、大同卫将领,待时机成熟,必迎陛下复位”,其声虽轻,字字掷地。

复思天德元年复辟之役,南宫宫门为叛军所守,久攻不下。时石崇为镇刑司副提督,率缇骑三百,皆披玄甲、执长刀,自东华门直扑南宫,与叛军战于雪地。石崇身先士卒,甲胄为叛军箭矢所伤,血渍染雪如红梅,却仍挥刀破阵,直至宫门崩裂。当是时,石崇膝跪雪地,积雪没及膝弯,仰对帝呼 “陛下!臣来接您回宫!”,其状壮烈,帝至今历历在目。复辟后论功,帝授石崇 “复辟功臣” 金牌,加从二品俸禄,倚为心腹,凡朝政要务,多与商议。

二臣皆有翊戴旧恩,然所呈证物却如水火 —— 一证 “通敌叛国”,一告 “谋逆逼宫”。帝执石崇密疏,指尖抚过 “谢渊谋逆” 四字,又取锦盒中北元密信,见 “大同三城” 之语,心下愈乱。谢渊素以刚直称,昔年德胜门御北元,谢渊身先士卒,与边军同甘苦,岂会通敌?然石崇复辟有功,若其所言非虚,谢渊、萧栎联谋,江山危在旦夕。帝起身踱步,靴底碾过烛泪,发出细微声响,如心头纠结之音。

时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德全侍立阶下,见帝形色焦灼,乃轻步上前,端进参汤一盏,低声奏曰:“陛下,夜寒深重,饮此参汤以暖龙体。明日祭祖大典,帝需亲率百官行礼,龙体违和不得。” 帝接过参汤,却未饮,仅以指触盏壁,问曰:“李德全,汝事先帝永熙帝二十有年,又随朕五载,汝谓,做帝王者,最惨之事为何?”

德全闻言,伏地叩首,对曰:“回陛下,帝王最惨,非日理万机之劳,非灾异频仍之忧,乃处高堂之上,环列文武,却难辨谁为赤心护主之忠,谁为包藏祸心之佞。昔先帝永熙帝在位时,魏王萧烈,乃先帝同母弟,曾助先帝平西南藩王之乱,功高望重。后查得魏王私通南蛮,欲谋逆篡位,先帝持罪证,三夜宿太庙,对列祖列宗泣曰‘朕宁舍一弟,不忍负江山’,犹豫三月,终依《大吴刑律》赐魏王自尽。先帝曾谓臣曰‘私恩可念,国法难违;错信一佞,江山倾覆;错疑一忠,天下寒心’—— 今陛下所困,与先帝昔年何其相似?”

帝闻之,手中参汤盏微颤,滚烫汤汁溅于指腹,竟不觉痛。乃俯身置盏于案,重执张启所撰《墨痕核验状》,细览其上 “印鉴比对无误” 之语,又忆谢渊平日奏事,凡涉及边军、民生,必据理力争,从不避权贵;而石崇近日常以 “复辟旧功” 自居,屡请帝增镇刑司兵力,又阻于科案重审,其行迹本有可疑。再观石崇密疏所附 “谢渊私章” 拓本,帝忆昔年谢渊巡边归朝,所上《边防奏议》盖私章,乃永熙帝亲赐和田玉制,篆 “忠勤报国” 四字,笔锋瘦硬,与拓本之楷书截然不同 —— 此拓本显系伪造。

夜漏下五鼓,窗外天已微亮,远处太庙方向隐约传来洒扫之声。帝长舒一口气,抬手拭去额间倦汗,对德全曰:“传朕口谕: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即刻率缇骑精锐,分伏太庙内外,依《大吴玄夜卫宿卫规制》,严密监视镇刑司副提督石崇及其属官动向;若明日大典间石崇有异动 —— 无论言语构陷、私调兵力,皆可即时拿下,不必请旨。”

德全躬身应 “遵旨”,转身欲退,帝复唤住曰:“此事勿泄于外,令周显依常例布防,免生惊扰。” 德全再叩首,轻步退出御书房。

帝独留案前,取谢渊所呈锦盒,重加锁扣,置于案中正中;石崇密疏则移至案角,任烛火余光映其纸页。时东方既白,晨光透格窗而入,照于帝明黄常服之上,帝望着案中锦盒,眼中纠结尽去,唯余坚定 —— 此夜之决,非负旧恩,乃守江山;非辨一人之忠奸,乃护天下之清明。次日太庙祭祖大典,终将成为大吴朝堂清奸佞、安社稷之关键一役,而帝此夜之思、之决,已为这场对决埋下定局之基。

谒祖祠

整饬衣冠诣祖祠,晨烟乍敛露华滋。

鼎焚篆缕凝悲思,俎奉新粳念旧慈。

阶前稽首尘埃染,庭际垂眸涕泗垂。

千载遗规铭肺腑,岂教家声付渺弥。

御书房的烛火已燃至下半截,铜制烛台上堆着厚厚的烛泪,像凝固的愁绪,顺着台沿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萧桓身着明黄色常服,玉带松松系在腰间,长发未束,垂落在肩,眼底的红丝像蛛网般蔓延 —— 自黄昏接到两份文书,他已在龙椅上坐了三个时辰,连一口水都未沾。

案上并置着两样东西,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在他面前。左侧是谢渊午后差林朔送来的紫檀锦盒,按《大吴玄夜卫文勘规制》,盒外贴着张启亲书的 “证据核验无误” 封条,银质 “忠” 字锁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里面装着柳明的账册、北元使者的密信,还有玄夜卫比对无误的墨痕鉴定 —— 每一样,都指向石崇 “通敌叛国、割城予北元” 的罪证。

右侧是石崇傍晚通过理刑院递来的密报,素纸泛黄,字迹潦草却透着急切,开篇便是 “太保谢渊勾结昌顺郡王萧栎,私调京营兵力,欲借明日祭祖大典逼宫谋逆,另立萧栎为帝”,末尾还附了枚朱红色的 “谢渊私章” 拓印,旁边注着 “取自谢府书房暗格”。按《大吴官印管理制度》,官员私章需在吏部备案,可石崇并未附上备案比对件,只说 “事急从权,容后补呈”。

萧桓的指尖悬在两份文书上方,迟迟未落。他能感觉到烛火的热气拂过指尖,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 —— 一个是陪他熬过南宫寒冬的旧臣,一个是帮他夺回皇位的功臣;一个递来 “叛国铁证”,一个呈上 “谋逆密报”,若其中一人说谎,便是将他、将大吴的江山,拖入万丈深渊。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锦盒边缘,指腹沾了烛油也浑然不觉。脑海中突然闪过德佑十五年的深冬,南宫的窗户破了个洞,寒风裹着雪灌进来,他裹着单薄的旧棉袍,连提笔的手都在抖。那天傍晚,谢渊以 “送御膳” 为由进来,食盒里除了冷掉的粥,底层还藏着件新缝的棉衣,棉衣内袋里塞着个铜制暖炉,炉壁上用针刻着 “臣渊护驾” 四字,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像一团火,暖了他整个寒冬。

萧桓的指尖从锦盒上移开,落在石崇的密报上,纸张粗糙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想起复辟那天的雪。

那是天德元年正月,南宫宫门被撞开时,漫天飞雪像撕碎的棉絮,砸在盔甲上发出 “簌簌” 的响。他躲在殿内,听见外面兵刃交击的声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然,殿门被踹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冲进来,膝盖重重砸在雪地里,积雪溅起,落在他的明黄衣角 —— 是石崇,镇刑司副提督的紫色官袍染着暗红的血,头盔歪在一边,露出额角的伤口,却依旧扯着嗓子喊:“陛下!臣来接您回宫!”

后来他才知道,石崇为了 “救驾”,带着镇刑司的缇骑,硬生生从宫门杀到南宫,手下死了十几个弟兄。回宫那天,石崇站在奉天殿丹陛之下,接受 “复辟功臣” 的赏赐,鎏金金牌挂在胸前,阳光照在上面,亮得刺眼。那时的石崇,眼神里满是忠诚,跪在地上说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他信了,信了这个敢为他拼命的臣子。

可现在,谢渊的锦盒里,柳明的账册上清清楚楚写着 “天德二年三月,石崇令臣将大同卫军粮转卖北元,得银十万两”;北元密信里,“割大同卫以西三城” 的字句,墨迹还透着新鲜;张启的鉴定上写着 “密信印鉴为镇刑司旧印,与石崇掌管的印模完全吻合”—— 每一样证据,都像一把刀,割着他对石崇的信任。

萧桓拿起密报,凑到烛火前,仔细看着那枚 “谢渊私章” 拓印。谢渊的私章他见过,是当年先帝赐的和田玉章,刻着 “忠勤报国” 四字,字体是永熙帝亲书的瘦金体,而拓印上的字,却是常见的楷书,笔画间还带着刻意模仿的僵硬。他心里隐隐有了判断,却不敢深究 —— 若石崇真的造假,那便是欺君罔上,复辟之功,难道也掺了假?

“陛下,喝碗参汤吧,天快亮了。” 李德全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端着盏白瓷参汤,汤面飘着几粒枸杞,热气氤氲,模糊了他脸上的皱纹。按《大吴司礼监规制》,掌印太监需在帝王熬夜理政时随侍,李德全跟着先帝永熙帝二十多年,如今又陪了萧桓五年,最懂他的心思。

萧桓接过参汤,却没喝,任由热气拂过脸颊,驱散些许疲惫。他看着李德全,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李德全,你跟着先帝这么久,又陪了我五年,你说,做皇帝最惨的是什么?”

李德全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双手拢在袖中,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戳心:“回陛下,做皇帝最惨的,不是每日批阅百份奏折,不是逢灾年要下罪己诏,是站在这最高处,身边围着满朝文武,每个人都对着您笑,可您分不清谁是真心护着江山,谁是盯着您的龙椅;是您信任的人,可能藏着祸心,您怀疑的人,可能揣着忠诚 —— 错信一个奸佞,轻则丢了城池,重则毁了江山;错疑一个忠臣,轻则寒了臣子的心,重则再也没人敢为您卖命。”

他顿了顿,抬眼瞥了眼案上的锦盒与密报,又补充道:“先帝当年处理魏王萧烈谋逆案,也是这样彻夜难眠。魏王是先帝的亲弟弟,当年帮先帝平定西南藩王之乱,立下赫赫战功,先帝待他比亲儿子还亲。可后来查出魏王私通南蛮,欲谋逆篡位,先帝拿着证据,在太庙哭了三天三夜,犹豫了三个月才下令抓捕 —— 那时先帝说,‘朕不是舍不得一个弟弟,是舍不得那份兄弟情,更怕错杀了功臣,让天下人说朕薄情’。”

萧桓握着参汤的手猛地一紧,滚烫的汤液溅在指腹上,他却没觉得疼。是啊,先帝当年的难,他如今懂了。帝王的抉择,从来不是 “对与错” 那么简单,每一个决定背后,都牵着数十年的旧情、满朝的人心、千里的江山。他若信了谢渊,拿下石崇,万一石崇是被诬陷,那些复辟时跟着石崇的旧部,会不会寒心?会不会有人借机生乱?他若信了石崇,治罪谢渊,万一谢渊是忠良,那于科的冤屈、边军的牺牲,又该向谁讨还?

萧桓放下参汤,伸手拿起石崇密报上的拓印,对着烛火仔细看。他想起谢渊的私章,去年谢渊奉命巡边,回来后呈递的奏折上,盖的就是那枚 “忠勤报国” 玉章,字体瘦硬,笔锋凌厉,与拓印上的楷书截然不同。可他还是不敢确定 —— 万一谢渊有两枚私章?万一拓印是真的,只是自己记混了?

“李德全,” 萧桓突然开口,“传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即刻进宫,朕要他验看这枚拓印。” 按《大吴玄夜卫职责细则》,文勘房掌 “文书、墨痕、印鉴核验”,张启是这方面的行家,去年石迁的伪证就是他识破的。

李德全却没立刻应声,而是躬身道:“陛下,此刻已近四更,张启大人住在内城之外,若深夜传召,恐会惊动朝臣,尤其是石崇大人的眼线 —— 万一石崇知道陛下验看拓印,说不定会提前动手,明日祭祖大典恐生变数。”

萧桓的动作僵住。李德全说得对,石崇在京中遍布眼线,尤其是理刑院和玄夜卫北司,都有他的旧部。若深夜传召张启,消息定会泄露,石崇若狗急跳墙,调动京营的秦云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他缓缓放下拓印,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疲惫感像潮水般漫上来,可脑子却依旧清醒。他想起谢渊平日里的模样 —— 每次奏事,都直言不讳,哪怕触怒自己,也从不说半句虚言;去年张家口哗变,谢渊主动请命去平乱,带着京营的兵,在雪地里待了半个月,回来时冻得膝盖都肿了,却只字不提功劳,只奏请 “减免边民赋税”。

这样的人,会谋逆吗?萧桓在心里问自己。可石崇呢?复辟时舍命护驾,平日里对自己恭敬有加,甚至知道自己爱吃江南的梅子,每月都让人从江南运新鲜的来。这样的人,会通敌吗?

两个问题像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御书房的烛火又炸了个灯花,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声叹息,落在他的心尖上。

萧桓睁开眼,看向窗外。夜色依旧浓,可远处太庙方向,已经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祭祖大典的时辰了。按《大吴祭祖大典规制》,帝王需在辰时三刻率百官迎驾,辰时五刻入太庙,行 “三跪九叩” 之礼,读祝文时需 “心怀敬畏,明先祖之德,承江山之责”。

他想起明日太庙的场景:百官分列两侧,列祖列宗的牌位摆在正中,烛火通明,檀香缭绕。他作为大吴的帝王,不仅要敬先祖,更要在百官面前,展现 “明辨忠奸、护国安邦” 的决断。若此刻连两份证据都分不清,明日如何面对先祖的牌位?如何面对满朝文武的目光?

他伸手拿起谢渊的锦盒,指尖触碰着银质锁扣,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里面的证据,有柳明的口供(柳明已被玄夜卫控制,随时可对质),有北元密信(张启已核验墨痕),有军粮账册(户部侍郎陈忠可核对粮饷流向)—— 每一样都有佐证,都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而石崇的密报,只有一张纸、一枚拓印,没有证人,没有佐证,甚至连最基本的吏部备案比对都没有。按《大吴刑律?诉讼篇》,“谋逆案需有‘人证、物证、旁证’三证俱全,方可立案”,石崇的密报,连一证都不完整。

萧桓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渐明的真相。他一直纠结于 “旧恩”,却忘了 “国法”;一直困于 “情感”,却忽略了 “证据”。先帝处理魏王时,最终也是以 “三证俱全” 为依据,哪怕心痛,也依旧按国法处置 —— 帝王的私恩,永远要让位于江山的公义。

萧桓的思绪又飘回德佑十五年的南宫。那时他被囚,身边只有几个老太监,连像样的被褥都没有。谢渊不仅送棉衣,还偷偷递来奏章的副本,让他知道朝堂的动向;甚至冒着被革职的风险,在理刑院的监视下,为他求来 “每旬见一次太子” 的恩典。

可复辟之后,他因为石崇的几句谗言,虽未治谢渊的罪,却也渐渐疏远了他 —— 谢渊奏请 “整顿边军粮饷”,他因为石崇说 “谢渊欲掌兵权” 而犹豫;谢渊奏请 “重审于科案”,他因为石崇说 “于科通敌证据确凿” 而搁置。

想到这里,萧桓的心底升起一丝愧疚。他作为帝王,竟因为宠臣的谗言,怀疑一个曾舍命护他的忠良。若不是谢渊坚持,这次祭祖大典前递来证据,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任由石崇继续通敌,继续构陷忠良。

他拿起石崇的密报,看着 “谢渊勾结萧栎” 的字句,突然觉得可笑。萧栎是他的弟弟,当年复辟时,萧栎虽未像石崇那样冲在前面,却也在京营中稳住了兵力,防止了叛军反扑。谢渊与萧栎的往来,不过是商议 “京营布防”,何来 “勾结谋逆”?

萧桓将密报推到一边,指尖终于落在锦盒的锁扣上。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而是轻轻转动锁扣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他缓缓打开锦盒,里面的证据整齐地叠放着,柳明账册上的墨迹、北元密信上的印章、张启的鉴定报告,在烛火下格外清晰。

李德全站在一旁,看着萧桓打开锦盒,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他知道,萧桓此刻需要的不是劝说,而是自己看清真相。

“陛下,” 李德全轻声道,“先帝曾说,‘臣子的忠诚,不在嘴上的奉承,而在危难时的坚守;臣子的奸佞,不在表面的恭顺,而在背地里的算计’。谢大人在南宫时的坚守,石大人在复辟后的算计,其实陛下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萧桓抬起头,看向李德全。这个老太监跟着先帝多年,见惯了朝堂的风浪,却从未参与过党争,始终以 “护主、护江山” 为底线。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萧桓最后一道心结。

是啊,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被 “旧恩” 和 “愧疚” 缠住,不敢面对。谢渊的忠诚,是危难时的雪中送炭;石崇的 “忠诚”,是顺境时的锦上添花,甚至可能藏着算计。

萧桓拿起柳明的账册,翻到 “天德二年三月” 那一页,上面写着 “石崇令臣将大同卫军粮转卖北元,得银十万两,存入西山秘廪”。他想起上个月,石崇奏请 “赏赐复辟旧部”,要从国库拨银二十万两,当时他觉得合理,便准了 —— 原来,石崇是想用国库的银子,填补自己通敌的亏空!

愤怒像火苗般窜上来,烧尽了他对石崇的最后一丝旧情。他猛地合上锦盒,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李德全,传旨给玄夜卫指挥使周显,让他明日祭祖大典时,带缇骑在太庙外围布防,若石崇有异动,即刻拿下!”

李德全躬身应道:“遵旨。” 他转身要走,却被萧桓叫住。“等等,” 萧桓补充道,“让周显不要声张,按原计划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御书房的烛火终于燃尽,最后一点火苗挣扎了几下,便灭了。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晨光透过格窗,照在案上的锦盒与密报上 —— 锦盒被放在案的正中,密报则被推到了角落,像被遗弃的谎言。

萧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背。一夜未眠,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清醒。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清晨的微风裹着清新的空气灌进来,吹散了书房里的烛味。远处太庙的方向,已经能看到宫人们忙碌的身影,廊柱上挂着的祭祖大典用的红灯笼,在晨光中泛着暖光。

他想起明日的祭祖大典,想起列祖列宗的牌位,想起满朝文武的目光,想起大同卫战死的边军,想起还在诏狱里的于科。他知道,自己的决断,不仅关乎谢渊和石崇的命运,更关乎大吴的江山,关乎天下的忠良。

萧桓抬手理了理常服的衣襟,眼神坚定。他没有明说 “信谢渊”,却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 传旨周显布防,便是对石崇的怀疑;将锦盒放在正中,便是对证据的认可。帝王的决断,有时不必宣之于口,却已藏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

萧桓的旨意很快传到玄夜卫总司。周显接到旨意时,正在核对明日缇骑的布防图。他看着旨意上 “祭祖大典时布防,若石崇异动即刻拿下” 的字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萧桓终于看清了石崇的真面目,这一夜的等待,没有白费。

按《大吴玄夜卫调兵规制》,周显立刻传信给北司指挥使秦飞,让他率缇骑精锐,伪装成太庙侍卫,潜入太庙内外;同时传信给京营的岳谦,让他协助控制秦云的第三营,防止石崇调动兵力作乱。

消息也隐隐传到了石崇府中。石崇的缇骑探听到 “玄夜卫深夜调动”,却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敢含糊地禀报:“大人,玄夜卫似有异动,可能是为明日大典布防。” 石崇虽有疑虑,却因为自信 “谢渊谋逆” 的密报会让萧桓怀疑谢渊,并未多想,只吩咐缇骑 “明日大典时多加留意,若谢渊发难,即刻动手”。

他不知道,自己的狂妄与自负,早已将自己推向了覆灭的边缘。御书房里萧桓的那道旨意,像一张无形的网,已经在他身边悄然张开,只待明日太庙,将他彻底网住。

辰时一到,太庙的晨钟准时敲响,一声接一声,震荡在宫城之间。萧桓身着祭服,在李德全的搀扶下,走出御书房。祭服是明黄色的,绣着日月星辰,腰间系着玉带,挂着先帝传下的 “镇国” 玉佩,庄重而威严。

他抬头望向太庙的方向,晨光正好,洒在宫墙上,泛着金色的光。身后跟着的百官,已经按品级列队,谢渊站在文官之首,身着正一品绯色祭服,手里捧着紫檀锦盒,眼神平静却坚定;石崇站在文官第三班,身着从二品紫色祭服,腰间佩着佩剑,眼神里满是不易察觉的紧张。

萧桓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銮驾。他知道,今日的太庙,不仅是祭祖的场所,更是审判的殿堂。他将带着列祖列宗的庇佑,带着对江山的责任,带着那份迟来的决断,揭开石崇的罪行,还谢渊清白,还于科昭雪,还大吴朝堂一片清明。

銮驾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对决,奏响序曲。

片尾

銮驾行至太庙正门,萧桓下车,率百官迎向列祖列宗的牌位。谢渊捧着锦盒,紧随其后,目光与萧桓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 —— 萧桓的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犹豫,只有坚定与信任。谢渊心中一松,知道萧桓已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石崇跟在百官中,看着萧桓与谢渊的互动,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却不知道,玄夜卫的缇骑早已在他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辰时五刻,祭祖大典正式开始。礼部尚书王瑾手持祝文,高声诵读,声音在太庙大殿里回荡:“维天德二年冬,孝玄孙萧桓,谨以清酌庶羞,祭于列祖列宗之灵…… 愿先祖庇佑大吴,清奸佞,安社稷,福泽万民……”

萧桓跪在祭案前,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心中默念:“先祖在上,孙儿今日,定当辨忠奸,护江山,不辱先祖之德。” 他知道,这场关乎大吴命运的对决,即将在先祖的注视下,拉开序幕。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二年冬御夜之思,乃德佑帝萧桓帝王生涯之关键转折也。帝困于‘谢渊旧恩’与‘石崇新功’,惑于‘通敌铁证’与‘谋逆密报’,在‘私恩’与‘公义’间挣扎,在‘情感’与‘国法’间权衡,终以‘证据为基、江山为重’定倾向,显帝王之明,虽迟未晚。

御烛残泪映忠奸,帝王孤思定江山。萧桓之决,非决于一时之悟,乃决于‘先祖之训、国法之规、江山之责’—— 他悟得‘帝王无私恩,唯以公义护邦’,悟得‘忠奸不凭旧情断,当以证据定是非’,此悟不仅救谢渊于疑谤,更救大吴于危局。

史载元兴帝萧珏曾言‘帝王之难,在辨忠奸而不惑于情,在护江山而不徇于私’,此夜之思恰印证此言。天德朝这场帝王心尖的忠奸博弈,留给后世最珍贵之训,莫过于‘江山为重,私恩为轻;证据为凭,臆断为戒’—— 帝王之明,不在无过,而在知错能改;邦国之安,不在无奸,而在能及时除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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