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谷的边缘,如同地狱的入口。
巨大如山的断剑如同墓碑,插在盆地中央,散发着埋葬万古的寂灭剑意。下方密密麻麻的残剑断刃,如同一片冰冷的荆棘丛林,散发着无数或凌厉、或哀怨、或狂暴的剑气,交织碰撞,形成一片连空气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死亡领域。
疤叔小队就站在谷口一块相对凸起的巨大骨板上,像几只误入风暴中心的蚂蚁。骨杖散发的土黄光芒在狂暴剑气的冲击下剧烈摇晃,如同风中残烛。老罗抱着彻底报废、冒烟的罗盘,面无人色。大壮和猴子死死靠在一起,牙齿都在打颤。阿秀紧握骨匕,指节发白,眼神死死盯着谷内那片剑之坟场,充满了本能的恐惧。
小六子拄着破军剑,站在最前面。他全身的肌肉还在因为之前的剑气淬炼而微微抽搐,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被无数小刀划过的红痕,火辣辣地疼。但他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死死盯着谷内那柄巨大的断剑。
他体内的无名诀灰色气旋,在靠近谷口后,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疯狂旋转!这里游离的剑气浓度和“质量”,远超外围!每一缕钻进他身体的剑气,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带着更霸道的锋锐和毁灭气息!淬炼的痛苦翻了倍,但效果也翻了倍!灰色气旋肉眼可见地凝实壮大,反馈出的那股带着锋利属性的力量也更强了!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谷内某些残剑断刃上残留的微弱意念,或悲壮,或疯狂,或死寂…
破军剑在他手里也微微震颤着,剑柄末端的暗红宝石持续散发着温热,指向谷内深处,像是在呼唤着什么。怀里的破碗倒是安静如鸡,但那碗底的裂纹似乎隐隐发烫。
“头儿…这…这地方…真能进?” 猴子看着谷内那肉眼可见扭曲的空气和偶尔迸射出的刺目剑芒,声音带着哭腔。
疤叔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骨杖重重顿地,才勉强稳住护罩。“进不进,由不得我们了。” 他沙哑道,目光扫向来时的路。那片骸骨海洋的阴影里,浓郁的煞气翻涌,隐约有令人不安的“咔哒”声和低吼传来,显然是被之前的动静引来的“邻居”们,正被谷口的恐怖剑气暂时阻挡在外,但虎视眈眈。
“待在谷口是等死,进谷…也是找死。” 疤叔深吸一口气,看向小六子,“小子,你的剑…你的碗…指向哪里?”
小六子没立刻回答。他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试图通过破军剑的感应和自身对剑气的模糊感知,寻找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灰色气旋高速旋转,丝丝缕缕被引导炼化的剑气在经脉里流淌,带来剧痛的同时,也让他对这片死亡剑域的“气机”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应。
他感觉,谷内并非完全无序。那些狂暴的剑气乱流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的“缝隙”或者“节点”,那里的剑气相对平稳,或者说…有规律可循?破军剑的意念,似乎就指向其中一条“缝隙”的深处。
“那边…” 小六子睁开眼,用破军剑指向盆地深处,靠近巨大断剑基座左侧的一片区域。那里的残剑似乎更密集,但剑气乱流给他的“感觉”…稍微“温和”那么一点点?只是感觉。
疤叔顺着剑指方向看去,眉头拧成了疙瘩。那地方看着比其他地方更凶险!
就在疤叔犹豫,小队众人屏息凝神的当口——
一股极其阴冷、粘稠、充满了衰败、掠夺和不祥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笼罩下来!瞬间压过了谷口的狂暴剑气!
这威压是如此熟悉,如此令人作呕!
小六子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抬头!
只见葬剑谷灰暗的上空,空间如同水波般扭曲,一个佝偻的、穿着绣满扭曲厄运符文黑袍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那个在药王谷、南明离火境、古战场边缘阴魂不散的厄运门长老!他脸上那惨白的哭笑脸面具,在灰暗天光下显得格外瘆人!最扎眼的是,他右边袖管空荡荡的,正是被小六子用破军剑“捅”掉的那条手臂!
“桀桀桀…小畜生!疤瘌脸!终于…让老夫逮到你们了!” 厄运门长老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贪婪,目光死死锁定小六子,“还有…葬剑谷?真是天助我也!正好,连这谷中的残兵气运,也一并…收了吧!”
他根本没给疤叔小队任何反应时间!独臂猛地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五指张开,对着下方的小六子,虚空一抓!
“厄运缠丝!夺!”
嗡——!
厄运门长老手中那面布满裂痕、勉强修复的黑色漩涡罗盘骤然亮起刺目的乌光!无数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厄运黑线,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无视空间距离,瞬间从罗盘中激射而出!
这些黑线并非实体,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恶意和衰败气息!它们的目标明确无比——直指小六子!
嗤嗤嗤!
黑线速度太快了!疤叔的骨杖黄光护罩,阿秀的骨链白光,在这诡异的厄运黑线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瞬间被洞穿!连葬剑谷边缘狂暴的剑气乱流,都只是让这些黑线微微扭曲,并未能将其斩断!
小六子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他笼罩!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道无形的、带着浓浓霉运和衰败气息的黑线,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他的身体、四肢、头颅!它们没有重量,却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死死勒紧,拼命地往他皮肤里、骨髓里、甚至灵魂深处钻!试图剥离、吞噬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至关重要的东西!
“呃啊!” 小六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对他充满了恶意!
他想抬脚往前走一步,脚底却像踩到了无形的香蕉皮,一个趔趄,差点平地摔个狗吃屎!幸好破军剑拄地撑住了。
他想运转无名诀抵抗,丹田里的灰色气旋却像是被灌了铅,运转速度骤然变慢,还差点岔了气,疼得他倒抽凉气。
他脑子里刚有点清晰的“剑气缝隙”感应,瞬间变得模糊混乱,像是一团乱麻。
连怀里的破军剑都微微嗡鸣起来,传递过来的意念带着烦躁和一丝…被压制的感觉?
更离谱的是,他感觉头顶上方的煞气云层里,好像有一道格外狂暴的剑气乱流,正歪歪扭扭地…朝着他头顶的方向偏移?!
“我靠!” 小六子亡魂大冒!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喝凉水都塞牙缝?!这厄运缠丝也太邪门了!
“小六子!” 疤叔惊怒交加,骨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黄光,狠狠砸向缠绕小六子的厄运黑线!阿秀也娇叱一声,骨匕带着锐利的白光刺向黑线源头!
大壮、猴子、老罗也红着眼冲了上来,挥舞着各自的家伙,试图帮忙!
然而,他们的攻击落在那些厄运黑线上,如同泥牛入海!黑线只是微微波动,根本不受影响!反而厄运门长老面具下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罗盘乌光再闪!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霉运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疤叔砸出的骨杖黄光莫名其妙地歪了方向,砸在旁边的骨板上,碎石飞溅!
阿秀的骨匕刺到一半,脚下不知怎么一滑,攻击落空!
冲在最前面的大壮,刚举起小锄头,突然被自己脚下凸起的一块碎骨绊了个结实,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猴子更惨,他之前被哭丧棒伤到的“霉运”似乎被引动了,脚下一软直接跪了,手里的钩杆脱手飞出,差点砸到老罗!
老罗抱着报废的罗盘,吓得连连后退,结果被后面一块凸起的剑柄残骸狠狠硌了腰,疼得嗷嗷叫!
整个小队瞬间人仰马翻!不是被打倒的,纯粹是倒霉催的!走路摔跤,攻击打偏,武器脱手…厄运缠身!
“桀桀桀…蝼蚁就是蝼蚁!在厄运面前,挣扎都是徒劳!” 厄运门长老悬浮空中,发出得意的怪笑,独臂操控着罗盘,更多的厄运黑线如同贪婪的触手,缠绕向小六子,疯狂地抽取着那磅礴的、令他垂涎欲滴的气运!“乖乖成为老夫的养料吧!你的气运,你的剑,你的碗…都是老夫的!”
小六子感觉自己的“运气”正在飞速流失!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他看着摔成一团的疤叔小队,看着空中那得意洋洋的老乌鸦,一股憋屈到极点的怒火猛地冲上脑门!
“操!老乌鸦!想夺小爷的运?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他嘶吼着,不顾那厄运黑线带来的强烈不适和身体被抽空的虚弱感,强行催动丹田里那如同陷入泥沼的灰色气旋!
剧痛!经脉像是要被撕裂!
但他不管!他调动起气旋里那刚刚被剑气淬炼过、带着锋利属性的所有力量!同时,脑子里那段冰冷的“破军”残式轨迹疯狂闪烁!
“给…我…开!” 小六子双目赤红,双手死死攥住破军剑的剑柄,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体内那点可怜的、带着锋利煞意的灵力,按照“破军”残式的轨迹,狠狠灌入剑中!目标——不是天上的老乌鸦,而是缠绕在他身上的那些厄运黑线!
嗡——!
破军剑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剑身暗沉的血纹亮起微光,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凝练、带着冰冷灰意和破灭气息的细小剑气,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猛地从剑尖射出!
噗!噗!噗!
这道剑气虽然微弱,但蕴含的“破灭”之意,似乎正是厄运黑线这种诡异力量的克星!剑气所过之处,缠绕在小六子身上的厄运黑线,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嗤嗤”的消融声,瞬间被斩断、崩解了数根!
缠绕感瞬间减轻了一丝!那种被疯狂抽取气运的虚弱感也缓解了一点点!
“咦?” 空中的厄运门长老发出一声惊疑。他没想到这小畜生在这种绝境下,还能反抗,还能斩断他的厄运缠丝!虽然只是几根,但也足以让他震惊和愤怒!
“垂死挣扎!” 他厉喝一声,独臂猛地发力,罗盘乌光大放!更多的、更加粗壮的厄运黑线如同潮水般涌出,铺天盖地般再次卷向小六子!这一次,威势更猛!他要彻底碾碎这只烦人的小虫子!
小六子斩断几根黑线,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拄着剑大口喘气,看着那再次扑来的厄运黑潮,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妈的…这次…好像真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