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山。
这里是草原的圣山,是匈奴力量的象征。
连绵的王帐,如同天上的星辰,散落在广袤的草原之上,一直延伸到天际线的尽头。
超过三十万的控弦之士,从草原的四面八方,汇聚于此。
他们是草原上最精锐的勇士,是冒顿单于手中,最锋利的刀。
此刻,中军王帐之内,气氛正热烈到了顶点。
数十名匈奴各部族的王公贵族,围坐在巨大的火堆旁,大口地撕扯着烤得金黄的羊肉,大碗地喝着醇香的马奶酒。
今天是冒顿单于四十岁的生辰。
整个草原的权贵,都带着最珍贵的礼物,前来为他祝寿。
王帐的主位上,铺着一张完整的,雪白的北地虎皮。
冒顿单于,就如同一座铁塔般,端坐其上。
他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的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野性的,令人畏惧的威严。
他就是这片草原唯一的王。
“哈哈哈,大单于,我敬您一碗!”
一名头戴金冠的部落王,举起手中的金碗,高声说道。
“祝大单于,福寿齐天,武运昌隆!”
“待您踏平南朝,活捉了那个叫李琼的小皇帝,整个中原的花花世界,就都是您的了!”
“说得好!”
冒顿单于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那个李琼,不过是个靠着阴谋诡计上位的黄口小儿。”
“本单于的先锋大将,左贤王呼延屠,此刻恐怕已经踏破了雁门关,正在替我,捉拿那个小皇帝的路上了!”
“等呼延屠把李琼的脑袋,当做寿礼送来之时,就是我三十万大军,南下之日!”
“到那时,本单于要让整个中原,都在我匈奴的铁蹄之下,瑟瑟发抖!”
帐内的气氛,被他这番豪言壮语,推向了高潮。
所有人都开始畅想着,攻破中原之后,分得土地、财富和女人的美好场景。
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一场战争。
而是一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武装游行。
“报!”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嘶喊,猛地从帐外传来。
紧接着,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碎的匈奴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极致的恐惧。
王帐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冒顿单于的眉头,猛地一皱。
他认得这个斥候,是呼延屠的亲兵。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出了何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为何如此慌张?”
那名斥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精神,似乎已经崩溃了。
“废物!”
冒顿身边的一名万夫长,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大单于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了吗?”
那斥候被踹得口吐鲜血,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冒顿,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了一卷用羊皮包裹的东西。
“大单于。”
“呼延屠大王他……”
他话未说完,便头一歪,竟是直接气绝身亡。
他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跑了数百里路,赶回来的。
王帐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那卷,沾满了血污的羊皮。
那名万夫长走上前,皱着眉,将羊皮卷捡起,呈给了冒顿单于。
冒顿接过羊皮卷,缓缓展开。
那上面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用血和炭笔,仓促画就的,粗糙的画。
画上,是一座由无数人头,堆积而成的,高耸入云的,恐怖的山。
山的顶端,插着一面,黑色的,绣着猛虎的旗帜。
而在山脚下,还用汉字,写着一行,龙飞凤舞,却又充满了无尽杀意的血字。
“匈奴冒顿亲启:汝之先锋五万,朕已尽数斩杀。筑京观于雁门关前,以待君来。三日之内,若不至,朕将亲率大军,踏平狼居胥山,屠尽尔族!”
落款是两个字。
李琼。
轰!
冒顿单于的脑子里,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中。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手中的羊皮卷,飘然滑落。
五万先锋,全军覆没?
左贤王呼延屠战死?
用五万颗人头筑成京观?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五万精锐的匈奴铁骑啊!
不是五万只绵羊!
就算是五万只绵羊,让李琼去杀,也要杀上几天几夜吧!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冒顿猛地站起身,状若疯魔地,咆哮起来。
“这是李琼的奸计,他想用这种方式,动摇我的军心!”
“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斥候,拖出去喂狗!”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帐外再次传来了一阵骚动。
“报!”
“启禀大单于,南朝有使者,在营外求见!”
“说是说是奉了他们新皇李琼之命,特来为大单于,献上寿礼!”
“寿礼?”
冒顿愣住了。
帐内的所有匈奴贵族,也面面相觑。
李琼派人来送寿礼?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他进来!”
冒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倒要看看,那个李琼,想玩什么花样!
很快。
一名身穿北境军制式甲胄的校尉,在一队匈奴士兵的押解下,大步走进了王帐。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士兵,抬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巨大的箱子。
那校尉,面对着满帐杀气腾腾的匈奴贵族,面对着那高坐主位,眼神如同要吃人的冒顿单于,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他只是平静地,对着冒顿,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军礼。
“北境,周平麾下校尉,张猛,奉我王之命,前来为单于贺寿。”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
冒顿冷冷地看着他。
“寿礼何在?”
那名为张猛的校尉,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两名士兵,一挥手。
“呈上来。”
那巨大的箱子,被抬到了王帐的中央。
张猛走上前,一把,扯下了上面的黑布。
一个由寒铁打造的,巨大的笼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笼子里关着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奇珍异兽。
而是一颗,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人的头颅!
那颗头颅,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临死前那极致的,惊恐与不甘。
王帐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匈奴贵族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认得。
那颗头颅的主人,正是他们刚刚还在谈论的。
匈奴左贤王。
呼延屠!
“噗!”
冒顿单于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刺激,一口心血,狂喷而出。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险些从虎皮宝座上,栽倒下来。
那份血色的画卷,是真的。
五万大军,真的,全军覆没了!
“李琼。”
冒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从牙缝里,迸出血来。
他双眼赤红地,死死盯着那个,依旧一脸平静的南朝校尉。
“你们找死!”
张猛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单于息怒。”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只是第一份寿礼。”
“我家王爷说了,第二份寿礼他会亲自给您送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用一种清晰到残忍的语调,说道:
“那份寿礼的名字叫做。”
“你和三十万匈奴人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