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井台上的刻痕
母石的根须爬到村口时,突然在老槐树下停住了,银亮的光在地面盘成圈,像给老树系了条银带。槐树的叶子原本有些枯黄,被根须的光一照,竟冒出新绿的嫩芽,叶尖还沾着银亮的星砂——是从根须上蹭下来的。
“这棵树活了快百年,”村口的老丈拄着拐杖走过来,树皮般粗糙的手摸着槐树干,“影阁在时,井水发臭,树也跟着蔫,你们来后,井水甜了,树也醒了。”他指着树旁的老井,井台是青纹石砌的,石面上刻着模糊的图案,像只展翅的青鸾。
灵汐凑近井台,发现刻痕里嵌着银河砂,用指尖抠出点砂粒,砂粒在手里转了个圈,映出井水深处的影子——不是水面的倒影,是群穿影阁灰衣的人,正往井里倒黑色的粉末,粉末遇水冒起绿泡,正是蚀心砂的毒。
“影阁当年怕村民靠近矿脉,往井里投过毒,”阿昭的机械臂碰了碰井台的刻痕,铜环与青纹石相触,发出沉闷的响,“这青鸾刻痕是你爹娘凿的,笔记里提过,他们当年偷偷往井里撒过银河草籽,想净化井水,可惜被影阁发现,草籽全被捞走了。”
母石的根须突然往井口钻去,银亮的光顺着井壁往下滑,井水瞬间泛起淡蓝的涟漪,井底冒出细小的气泡,泡里裹着黑色的颗粒——是没化完的蚀心砂余毒,正被根须的灵气卷着往上浮。
云雪兽趴在井台上,往井里张望,它的影子落在水面上,竟与井台的青鸾刻痕重合,影子边缘冒出银线,像给青鸾添了羽毛。灵汐想起娘的笔记:“青鸾为山灵所化,护佑饮水之人,若有灵物映其影,可醒井中沉灵。”
(二)井底的沉木
井水的蓝涟越来越密,根须从井底钻出来时,缠着块黑褐色的木头,木头表面坑坑洼洼,却带着淡淡的清香——是“沉灵木”,爹的笔记里说,这种木能吸附水中的毒,只在有灵泉的地方生长,当年爹娘大概是想让它在井底扎根,可惜被影阁的毒抑制了。
沉木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绳结是灵汐认得的样式——娘总爱用这种结系装银河草籽的布袋。“是爹娘留下的,”灵汐解开红绳,沉木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掉出片干枯的银河草叶,叶上用炭笔写着“三日后,带村民移新泉”,字迹被水泡得模糊,却能看清末尾的日期,正是影阁覆灭的前三天。
“他们早就计划着救村民,”老者蹲在井边,往水里撒了把暖石粉,粉粒在水面化开,与根须的蓝光融在一起,“可惜没来得及……”他突然指着井底,“那是什么在发光?”
井水深处浮出个银亮的东西,随着涟漪往上飘,到了水面才看清,是个巴掌大的银盘,盘底刻着村庄的地图,地图上的老井位置标着个“源”字——是“引泉盘”,娘的笔记里说,这物件能引导山心的净泉往村庄流,让井水永远清澈。
引泉盘刚被灵汐捞起,井台的青鸾刻痕突然亮起银光,刻痕里的银河砂顺着光流进井里,井水瞬间变得像镜面,映出远处的山心,母石本体的白光与井水的蓝光连成条银线,像根看不见的水管,正往井里输水。
“泉眼通了!”老丈掬起一捧井水,喝了口,眼眶红了,“和我小时候喝的一个味,甜里带点清草香。”村口的村民们也围过来,有的用陶罐打水,有的往井台边撒花籽,说要让井旁长满花草。
(三)木屋里的旧物
根须离开老井,往村里的木屋爬去,银亮的光钻进窗缝、门缝,屋里的旧物竟泛起微光——墙角的锄头,木桌上的陶碗,甚至挂在梁上的蓑衣,都沾着淡淡的灵气。
灵汐跟着根须走进间木屋,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炕头摆着个旧木箱,箱盖没关严,露出里面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件小孩的布衣,衣角绣着半朵银河草,针脚歪歪扭扭,像初学刺绣的人绣的。
“是你的旧衣服,”阿昭指着衣角的草,“你娘笔记里夹着张布条,和这个一模一样,说你三岁时怕黑,她就绣了半朵银河草,说等你找到另一半,就不怕影阁的影子了。”
灵汐摸着衣角的草,突然想起瘴气口的幻影,想起望星台的影像,那些曾经让她害怕的影子,此刻在布衣的灵气里,竟变得模糊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背上的银河草印记亮起来,与衣角的半朵草合在一起,拼成朵完整的花。
木箱的底层,还压着张泛黄的纸,是张药方,上面写着“银河草三钱,净泉石碎末一钱,暖石粉调服,可解蚀心砂轻症”,落款是爹的名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像怕看药方的人太紧张。
“当年村里不少人中了蚀心砂的毒,你爹娘偷偷送过药,”老者走进屋,指着墙上的裂痕,“这墙缝里,还藏着他们留下的药包,我前几天翻修时才发现,药渣里的银河草还带着点绿呢。”
母石的根须从木箱下钻出来,往屋外的晒谷场爬,银亮的光在谷堆上打滚,谷粒里冒出细小的绿芽,是“谷心草”,爹说这种草只在被灵气滋养的谷物里生长,能让收成翻倍。村民们看见谷堆发芽,都欢呼起来,往根须经过的地方撒谷种,说要让地里长出带灵气的庄稼。
(四)联结的脉络
夕阳西下时,母石的根须已经爬遍了整个村庄,银亮的光在村道上织成网,与山巅望星台的光轮、山心星髓洞的白光连成一片,像条贯通山与村的银脉。
灵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村民们围着根须欢笑,老者和黑影们在教小孩辨认银河草,云雪兽追着灵泉鱼跑到了井边,青鸾鸟衔着谷心草的种子往田里撒。阿昭的机械臂上,银雾正与根须的光交融,铜环转动时,竟奏出细碎的调子,像娘哼过的摇篮曲。
她突然明白,爹娘说的“守山”,从来不是把山与隔开,而是让山护着人,人也护着山。那些藏在井台、木屋、布衣里的痕迹,都是山与人互相惦记的证明。
根须的光渐渐暗了些,却更温润了,像融进了村庄的烟火气。灵汐知道,这不是结束,母石的灵气还在蔓延,影阁的余毒还需慢慢净化,但只要村口的老井还在涌清泉,屋里的旧物还留着暖意,山与村的联结,就会像根须的脉络,越缠越紧。
她摸了摸衣角的银河草,另一半花的影子,仿佛就印在村庄的炊烟里,印在村民的笑脸上,印在每片被灵气滋养的叶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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