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基下的腥气
母石的根须绕过村庄的晒谷场,突然转向西北的荒坡,银亮的光在地面拖出道歪斜的线,像在避开什么。阿昭展开新显影的星图残页,指尖点在荒坡深处:“是祭砂坛,影阁炼制蚀心砂的地方,笔记里说这里的煞气是整座山最浓的,坛底埋着‘蚀心母矿’,是所有毒砂的源头。”
荒坡的草长得稀疏,土色发黑,踩上去发脆,像被烤过的炭。越往深处走,空气里的腥气越重,带着铁锈和腐烂草叶的混合味——是蚀心砂的本味,比瘴气口的更烈。灵汐捂住口鼻,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背面的“守”字透出红光,在身前撑起层淡红的护罩,腥气碰到护罩,立刻化作白烟。
“前面就是坛基了。”云雪兽对着坡顶低吼,它背上的银毛竖成尖刺,金纹亮得像要燃烧。坡顶果然有座残破的石坛,坛基是黑铁浇筑的,表面爬满暗红色的纹路,像凝固的血,坛中央的石柱断成两截,柱身上刻着影阁的符咒,符咒里嵌着细碎的黑砂——正是蚀心砂。
母石的根须在坛基外停住了,银亮的光缩成细线,像在忌惮坛底的东西。灵汐蹲下身,发现坛基的裂缝里嵌着块褪色的布片,布片上绣着半朵银河草,和她衣角的那半朵能拼在一起——是娘的针线。“爹娘来过这里,”她的声音发紧,“布片上的草沾着银砂,他们试着净化过。”
(二)坛底的矿脉图
“蚀心母矿在坛基下三丈深,”老者摸了摸黑铁坛基,指腹被烫得缩了缩,“当年影阁用活人当‘矿引’,把人的精气灌进母矿,才能炼出蚀心砂。我……我当年就在这儿守过坛,看着他们把反抗的矿工推下去……”他的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块净泉石碎片,往坛基上按,碎片立刻发出“滋滋”的响,黑铁上的红纹淡了丝。
阿昭的机械臂弹出银链,链端缠着赤焰花的花茎,往坛基的裂缝里探去。花茎刚触到蚀心砂,就燃起淡红的火,裂缝里冒出股黑烟,烟里裹着无数细小的人影,像被束缚的魂魄,往母石的根须飘去,根须的光轻轻裹住它们,人影渐渐化作银星,往山心飘去。
“是被矿引的冤魂,”灵汐望着银星,眼眶发热,“母石在安抚它们。”她突然指着坛基的断柱,柱底的凹槽里卡着块青纹石,石面刻着幅地图,是整座山的矿脉分布,母矿的位置标着个血红色的“源”字,旁边用小字写着:“破源需以‘三灵髓’——母石之精、星砂之华、人心之善。”
“母石之精就是本体的灵气,星砂之华是望星台的星轨砂,”阿昭指着周围的村民和黑影,“人心之善……就是我们。”他的机械臂突然渗出银雾,与母石的根须相触,根须的光瞬间变亮,像鼓足了勇气,往坛基的裂缝里钻去。
灵汐将衣角的银河草布片贴在坛基上,布片与裂缝里的半朵草重合,拼成完整的花,花影突然变大,罩住整个坛基,黑铁上的红纹像被水冲的颜料,层层褪去。村民们也围过来,有的往坛基上撒银河草籽,有的用锄头刨着坛边的黑土,要把蚀心砂挖出来埋进净泉石碎块里。
(三)母矿苏醒时
根须钻进坛基深处,坛底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翻身。灵汐听见细微的“咔嚓”声,从黑铁坛基的缝隙里望去,坛底的黑土在翻动,露出块暗紫色的矿石,矿石表面布满孔洞,正往外渗着黑砂——正是蚀心母矿。
母矿刚露出全貌,就发出刺耳的尖啸,孔洞里喷出浓黑的煞气,比怨骨藤的怨气更烈。但这次,母石的根须没有退缩,银亮的光裹着星轨砂的金光、净泉石的蓝光,像条三色银蛇,缠住母矿,煞气碰到光蛇,立刻化作白烟,被周围的银河草籽吸收。
“它在害怕!”阿昭指着母矿,矿石表面的孔洞在收缩,“三灵髓凑齐了,它的煞气散了!”
母矿在光蛇的缠绕下,渐渐褪去暗紫色,变成灰黑色,像块普通的石头。根须钻进母矿的孔洞里,银亮的光从孔洞里透出来,母矿开始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石粒,石粒落地后,竟长出细小的绿芽——是焰心草和清沼草的混种,既能抗火,又能净水,在母矿的残骸上扎根。
坛基的黑铁在光蛇的照耀下,红纹彻底消失,露出里面的青纹石,石面刻着模糊的名字,是当年被当作矿引的矿工,每个名字旁都有个小小的星号,像有人用指甲刻上去的——是爹娘留下的,和矿道岩壁上的名字一样,要让他们被山记住。
“母矿化了,”老者蹲下身,捡起块石粒,石粒在手里化作粉末,混着泥土,长出根银亮的草茎,“影阁最毒的东西,终究要变成养草的肥。”
母石的根须从坛基里钻出来,往荒坡外爬去,银亮的光里带着淡淡的紫,是吸收了母矿精气的缘故。根须过处,黑土渐渐变褐,长出成片的混合草,紫叶绿边,叶心嵌着银星,是从未见过的新品种,灵汐给它取名“净山草”——像座山的净化史,长在了草叶上。
村民们在荒坡上插起木牌,牌上写着“祭砂坛旧址”,旁边画着净山草的图案。“以后孩子们来这儿,就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老丈摸着木牌,“也知道山是怎么活过来的。”
灵汐望着根须消失的方向,它正往山心的星髓洞爬去,像倦鸟归巢。阿昭的机械臂上,银雾与根须的光最后碰了碰,铜环发出清越的响,像在道别,又像在约定。
“根须要回本体了,”阿昭笑着说,“它把整座山的脉络都连好了,该歇口气了。”
灵汐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玉佩已经变回温润的白色,手背上的银河草印记却更清晰了。她知道,祭砂坛的残痕会慢慢被草木覆盖,但那些关于救赎、关于联结的记忆,会像净山草的根,扎在土里,长在风里,告诉每一个走过的人:
山的复苏,从来不是某个人的事,是每颗向善的心,每片发光的叶,每缕不肯放弃的灵气,一起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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