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气的洪流
地脉雾窟的入口藏在雾锁峰底的石缝里,缝里渗出的雾是深褐色的,像融化的墨,触到皮肤时带着细微的震颤——那是天地气脉的搏动,三千年里从未停过。灵汐刚钻进石缝,就听见“咚咚”的声,声从四面八方来,像无数巨鼓在敲,震得她掌心的纹路都在跳。
“这是地脉的心跳。”守雾人紧随其后,蓑衣的纹路此刻成了网状,网眼正随着脉声开合,“雾窟里的气脉像无数条河,旧脉是沉淀的河底,新脉是流动的河水,脉种就藏在河底与河水的交汇处,被‘脉沙’埋着。”他指着前方的深褐雾气,雾里浮出些发亮的线,线的粗细不一,粗的像巨蟒,细的像发丝,都在有节奏地起伏,“那就是气脉,走快了会被新脉的急流卷走,走慢了会被旧脉的沉沙困住。”
阿昭的《山川志》突然自动翻开,书页上的地脉图正随着脉声闪烁,图上的旧脉用虚线标着,新脉用实线标着,虚线与实线在雾窟深处汇成个漩涡,漩涡中心标着个“源”字。“书说‘脉有根,根在新旧交’,旧脉是三千年的沉淀,新脉是三千年的新生,脉种要的不是选旧弃新,是让新旧像绳一样拧在一起。”他指尖点向图上的漩涡,书页突然透出光,光里浮出条细线,线的一头连旧脉,一头接新脉,像根穿针的线。
石砚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脉沙,沙粒是半透明的,里面裹着细小的光——那是气脉流动的痕迹。“焰心草的火能烧通堵塞的脉,却烧不断连着的根。”他将之前收集的七地灵物(石林的岩屑、涧谷的水藻、甸原的草籽……)混在脉沙里,沙粒突然亮起来,亮成条细细的光带,顺着脉气的流向往前延伸,“你看,七地的灵物本是散的,脉气一缠,就成了绳。”
灵汐望着那些起伏的气脉,突然想起总祭坛的银线——那些连接轮回石与七脉的线,不也是这样新旧相缠吗?她将掌心的六道纹路并在一起,让石的沉、水的润、草的韧、崖的连、原的实、峰的衡顺着脉声流转,转成股混着新旧气的力,这股力触到气脉时,粗的巨蟒脉突然放缓,细的发丝脉突然加快,竟渐渐调成了同一个节奏。
“它们在‘和’!”云雪兽低吠一声,之前挡路的气脉突然往两边退,让出条通道,通道的脉沙上,印着串脚印——是先民的脚印,三千年了,还带着脉气的温。
(二)脉沙的试炼
通道尽头的脉沙堆成座小山,山尖冒着淡褐的光,光里浮着颗豆子大的东西,像滴凝固的血,血纹里裹着无数细小的线——那就是脉种,线的一头连着旧脉的沉沙,一头缠着新脉的流雾。
“脉种被‘脉噬’盯着。”守雾人指着沙堆周围的暗影,暗影像贴着地面的蛇,正慢慢往山尖爬,“脉噬是地脉的‘淤气’,专啃新旧交错的地方,三千年里,多少想取脉种的人,都被它们啃断了灵气线。”话音刚落,暗影突然加速,最前面的一条已缠上脉种的线,线立刻淡了半分。
灵汐没急着动手,她看着脉种的线——旧脉的线虽沉,却透着稳;新脉的线虽飘,却带着活。她想起总祭坛的轮盘,轮心转时,旧气泄得顺,新气才能进得畅,脉种的线,不正是要这样“泄”与“进”相和吗?她将掌心的六道纹光聚成束,束里特意混了些轮回石的旧气(从总祭坛带的银线碎屑)和雾海的新灵(雾沼的新灵光点),轻轻扫过脉噬。
奇怪的是,脉噬没像之前的雾噬那样退散,反而停在原地,暗影里浮出些细碎的纹——那是被淤住的旧脉碎片,原来它们不是要捣乱,是在等“疏通”。
“脉噬是‘淤’,不是‘恶’。”石砚突然明白,他将焰心草的火调得极柔,火舌舔过暗影时,碎片竟化作细小的光,融进新脉的线里,“淤住的旧脉不是没用,是没找到新的去处。”
阿昭赶紧翻开《山川志》,让书页对着脉沙堆,书页里的七地灵气线突然飞出,像七条绳,将脉种的新旧线缠在一起,缠成条更粗的绳。绳一成,脉种突然从沙堆里飘出来,飘到灵汐掌心,豆子大的“血滴”裂开,里面的线突然散开,又瞬间织成张网——网眼是旧脉的沉沙色,网线是新脉的流雾色,网中心织着个“通”字。
“这才是‘脉’的真意。”守雾人声音里带着释然,“不是硬连,是织网,让新旧气像水过网眼,各走各的道,却又离不了这张网。”
(三)根绳的合缝
脉种的深褐光飞向星海里的玉版时,速度比前六脉都慢,像在等什么。直到它飞到断纹最后一截,前六脉的光突然同时亮起,与它连成一股,七道光才一起融进玉版——原来脉种是“总绳”,要等所有绳头聚齐,才能系紧最后一个结。
玉版的纹路终于完整了。
那是个巨大的圆,圆中心是总祭坛的轮心,七道脉纹像轮辐从中心散开,辐上缠着轮回的旧气线与雾海的新灵线,线与线的交汇处,长出无数细小的分支,分支蔓延向星海深处,像天地在画一张更大的网,网住了旧序与新篇。
地脉雾窟的气脉突然变得格外通畅,旧脉的沉沙顺着新脉的流雾往上涌,涌到雾海各处,与之前撒下的新灵融在一起,融出些从未见过的灵气——有岩与雾的混气,有草与星的混气,都带着“生”的劲。
“玉版在指新轮心!”阿昭指着玉版中心,那里的轮心突然飞出道金光,金光穿过星海,落在雾海之外的一片虚空里,虚空里渐渐浮出片新的陆地轮廓,轮廓上的纹路,是七脉与雾海的合纹。
守雾人望着那片虚空,蓑衣上的潮汐纹此刻与玉版的纹路完全重合:“三千年等的不是补完纹路,是等这张网——轮回的轮心转旧序,雾海的新轮心开新篇,两张网相扣,天地才算真正活了。”他将引雾灯递给灵汐,灯芯此刻是七色的,“这灯该传给你了,守坛人守的是旧轮,我守的是雾种,接下来,该你们守这张‘合网’了。”
灵汐掌心的圆环胎记,此刻已完整,七道脉纹与环外的雾纹织成个星轮,轮心的光与玉版的金光相呼应。她低头看着掌心,轮上的纹路正在缓缓转动,转一圈,就有新的灵气从网眼漏出,飞向那片新陆地。
云雪兽蹭了蹭她的手心,颈间的花瓣沾着七脉的灵气:“新轮心在叫我们了。”
石砚的小臂上,焰心草的印记里多了道完整的轮纹,轮纹里缠着七脉的线:“守网不是困在原地,是跟着网的纹路走,哪里的线松了,就去紧一紧;哪里的气淤了,就去通一通。”
阿昭的《山川志》封面上,“第一卷 轮回之始”下面,新添了行字:“第二卷 合网之生”。书页里的新陆地轮廓旁,自动写下第一句:“天地的路,从不是一条直线,是无数新旧的线,织成的网。”
地脉雾窟的脉声还在“咚咚”响,像在为新的旅程打鼓。灵汐握紧引雾灯,七色的光映着她的脸,也映着星海深处那张正在生长的网。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轮回的轮还在转,雾海的浪还在涌,而他们的路,就藏在那张新旧交织的网里——网不断,路就不停;网不死,守护就不息。
下一站,是新轮心的方向。那里,有天地还没写完的,关于“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