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雷云的鼓点
穿过风脉谷时,风里开始夹着细碎的火花。再往前走,天空渐渐暗下来,不是乌云蔽日的沉,是带着紫电的暗——云层像被揉皱的紫绸,绸缝里不断钻出银蛇似的闪电,闪电落在地上,炸开一片片青紫的纹,纹落地不熄,像扭动的电鞭,抽得空气都在发颤。
“是雷脉。”灵汐的铜镜发出轻微的嗡鸣,镜光里的字带着颤:“雷脉性烈,善冲击,动则震七脉,静则蓄元气,乱则如崩弦。”她看着地上乱窜的紫纹(雷脉气),那些纹碰着主脉绿纹就“噼啪”作响,把绿纹电得缩成一团,像被烫到的藤蔓。
石砚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发抖,不是陆脉自然的起伏,是被雷脉紫纹震得乱颤,颤得他握锄的手都麻了。他低头看,陆脉黄纹本该沉稳的流,此刻却被紫纹撞得七零八落,像被巨石砸散的溪流,四处飞溅。“雷脉太冲,把陆脉的根都震松了。”他往地上夯了块土芯石,石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周围的黄纹像找到了靠山,暂时稳住了些,可紫纹一缠上来,石身立刻泛起电光,黄纹又跟着抖,抖得像风中的烛火。
阿昭蹲在一汪水潭边,潭里的蓝纹(水脉气)竟裹着细碎的电花,花一碰就炸出小火花,把他的指尖烫得发麻。“水脉带了电。”他舀起一瓢水,水刚离潭就“滋啦”响,电花顺着瓢柄爬上来,逼得他赶紧松手。水落回潭里,激起一圈紫纹,纹与蓝纹缠在一起,缠得像打了结的线,解不开,扯不断。
云雪兽对着天空的闪电龇牙,它喷出的金雾(光脉气)刚升到半空,就被一道紫电劈中,劈得金雾散成星点,星点落回它身上,电得它原地蹦了三下。它委屈地蹭了蹭灵汐的衣角,却发现灵汐袖口的绿纹正被紫纹缠着,绿纹上的光忽明忽暗,像快被掐灭的灯。
“雷脉的气,像根绷断的弦。”灵汐盯着一道最粗的紫纹,那纹正绕着一块黑黢黢的巨石打转,转得越来越快,快得像要把石头绞碎。可巨石周围,却有一丝极细的紫纹在按规律流动,流得像琴弦的余振,虽弱却稳。“它不是天生就乱,是崩得太急,忘了该有的节奏。”
(二)雷石的余响
顺着那丝稳流往巨石后走,紫纹突然少了些。巨石背面刻着模糊的纹路,纹路里嵌着些银白色的石粒,石粒虽小,却在紫电下泛着温润的光,不像其他石头那样被电得发烫。
“是避雷石。”灵汐摸着石上的纹路,认出是雷脉特有的螺旋纹,“守脉人用避雷石镇过雷脉,你看这纹路,本该顺着螺旋引雷气入地,现在被震裂了,气就散了。”她指尖的绿纹轻轻碰了碰裂纹,裂纹里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像琴弦断处的余音。
石砚蹲下来,用锄刃撬开裂纹边的碎石,碎石下露出些陆脉黄纹,黄纹被紫纹灼得焦黑,却仍有一丝在往地下钻。“得先让陆脉稳住。”他把磨碎的土芯石粉填进裂纹,粉一落地,黄纹就像找到了养分,慢慢舒展,顺着石粉往深处流,流得越深,周围的震动就越轻。
阿昭往巨石旁的水洼里滴了滴潮心露,露水里的蓝纹不带电,滴进水洼就与带电的蓝纹缠在一起,缠得像冰裹着焰——奇妙的是,不带电的蓝纹竟慢慢吸走了电花,水洼里的紫纹淡了些,不再那么暴躁。“水脉能引雷,也能泄雷。”他顺着水洼挖了道浅沟,沟里的蓝纹带着吸来的电花往远处流,流到一片湿地里,电花“噗”地灭了,湿地里竟冒出几株新苗,苗尖带着水润的绿。
云雪兽叼来块萤石,萤石的金光照在巨石的螺旋纹上,纹里的银石粒突然亮了亮,亮得像星星落在石上。它对着纹路喷了口金雾,金雾顺着纹路流动,流到裂纹处,竟与绿纹、黄纹、蓝纹缠在一起,缠成一根五彩的线,线一接好,裂纹里的震颤突然变得规律起来,像鼓点落在了节拍上。
“雷脉的顺气,藏在‘蓄’里。”灵汐看着螺旋纹,“它冲得再猛,也得有蓄气的地方,就像弓弦得有弓身托着,才能弹出正音。这巨石就是弓身,纹路是弓弦,之前弦断了,现在接上了。”
她让主脉绿纹顺着螺旋纹往深处探,绿纹像根软尺,量着纹路的起伏,每到一处断裂,就用自身的气补上。补到最深处时,绿纹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共鸣,引得整块巨石都轻轻震颤,震颤的频率与天空的雷云渐渐重合——不是混乱的撞击,是呼应,像鼓与锣在合奏。
(三)弦定的清响
半个时辰后,天空的雷云淡了些。
紫纹不再乱窜,顺着巨石的螺旋纹往地下流,流得像被驯服的蛇,钻进土里就与陆脉黄纹缠在一起,缠得像电与土在交欢——黄纹吸走了紫纹的暴烈,紫纹给黄纹添了份活力,地面的震动彻底停了,土变得又松又软,踩上去像踩着厚毯。
水洼里的蓝纹不再带电,顺着阿昭挖的沟往湿地流,流得像带着清露的溪,溪过处,湿地里的新苗长得更快,叶片上既缠着水脉的润,也带着雷脉的劲,绿得格外精神。
云雪兽的金雾与紫纹并行着往空中飘,飘到云层下就化作细小的金雨,雨里的紫纹被金雾中和,落下来成了带着光的雨丝,丝落在身上,凉丝丝的,带着雷电过后的清。
灵汐站在巨石前,看着铜镜里的雷脉紫纹——它们顺着螺旋纹流动,流到地下就蓄成一股元气,再从石缝里渗出,渗得像清泉漫过石滩,带着草木的香、泥土的醇、流水的润、阳光的暖,还有一丝雷电特有的清劲。镜光里的字变了:“雷脉为鼓,震七脉醒,过则崩,和则鸣,守脉者,当知蓄放之道。”
“原来雷脉不是只会破坏。”石砚摸着不再震颤的地面,陆脉黄纹里混着淡淡的紫,流得比以往更有活力,“它把土里的死气震活了,像给大地松了松土。”
阿昭看着湿地里的新苗,苗根缠着蓝纹与紫纹,长得又快又壮。“水脉带雷入土,倒成了最好的肥。”他笑着晃了晃潮心露罐,罐里的蓝纹转得欢快,像在学雷脉的鼓点。
云雪兽对着天空叫了两声,叫声里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带着清亮的调子,像在应和雷云的余响。它往远处喷了口金雾,金雾里裹着丝紫纹,飘向谷外,像在给下一处脉域捎信——雷脉醒了,带着七脉的和气,醒了。
风里的火花消失了,天空渐渐放晴,露出一角蓝天。紫纹在地上织成一张淡紫色的网,网里缠着绿、黄、蓝、金各色脉气,织得像块五彩的锦,锦上的每一根线,都在按自己的节奏跳动,跳得像一首未完的歌。
灵汐他们顺着主脉绿纹往前走,脚下的土地又稳又活,身边的脉气又和又劲。她知道,雷脉的惊弦只是七脉交响曲里的一段强音,往后还有更多的调子等着他们去合,合得准了,就能奏出最动听的守脉之歌。
远方的天际,又有新的云在聚,却不再是带着紫电的雷云,是带着光脉金纹的暖云,像在等着他们,赴下一场与脉气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