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赤焰的舞步
循着风脉青纹指引的方向前行,空气里的清凉渐渐被暖意取代,不是光脉的温煦,是带着锋芒的热,像篝火边跳动的火星。远方的地平线上,正腾起层层赤雾,雾里翻涌着条条赤纹,纹如烧红的铁线,在空中扭曲、跃动,舞得像一群不安分的火精灵。赤纹掠过之处,枯草竟泛起金红,似要重新燃起来,连风里都裹着焦香,闻着既热烈又带着几分灼烫。
“是火脉气。”灵汐的铜镜映出赤纹的轨迹,镜光里的字仿佛也被灼得发烫:“火脉性烈,善燎原,旺则焚万物,敛则温灶膛,协则如欢歌。”她望着最活跃的一条赤纹,那纹正贴着地面窜动,所过之处,陆脉黄纹竟微微发亮,像被烤暖的土地;水脉蓝纹遇上它,则“嗤”地冒起白烟,白烟里混着水汽与火星,倒让周围的空气更显湿润。她袖口的绿纹轻轻抖了抖,似在忌惮这份热烈,却又被赤纹里的活力引得微微舒展。
石砚刚稳住被风脉吹动的新苗,就见地面的陆脉黄纹起了变化。赤纹钻进土里,黄纹竟像被唤醒的蛰伏者,开始发烫、流动,连之前埋下的土芯石都泛出淡淡的红,石缝里钻出的嫩芽,茎秆竟带着坚韧的赤,像裹了层防火的铠甲。“火脉在焠炼陆脉的筋骨。”他用锄头拨开表层的土,土里的黄纹与赤纹缠在一起,缠得像烧红的铁线裹着黄泥,落回地面时,竟在土上烙出细密的纹,纹里渗出的气,让新苗长得更挺拔了。
阿昭守在水潭边,这次却不敢轻易触碰潭水。水脉蓝纹与赤纹相遇,不再是温和的交融,而是激烈的碰撞——蓝纹试图裹住赤纹,赤纹则拼命灼烧蓝纹,撞得潭面“咕嘟”冒泡,升起的水汽里,赤与蓝在较劲,像冰与火在角力。“得让水脉稳住。”他取出潮心露,小心翼翼滴进潭中,露里的蓝纹带着清冽之气,竟在水面织成层薄冰,冰虽薄,却暂时镇住了赤纹的躁动,让潭水的沸腾渐渐平息,赤纹在冰下流转,像被驯服的火焰,虽仍热烈,却不再肆虐。
云雪兽对着赤纹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它试探着喷出金雾,金雾与赤纹一碰,竟爆出璀璨的火花,火花落在地上,竟点燃了几丛干草,草叶烧得“噼啪”响,却在火光中冒出点点绿——是被火脉催醒的草籽,借着这把火破土而出。云雪兽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却见那些赤纹绕着新草转了转,转得像在给草叶镀边,草叶竟更绿了。它便又壮着胆子往前凑,赤纹落在它金色的毛上,暖得像晒过太阳,不烫,反而舒服得让它眯起了眼。
“火脉的气,像首没唱完的炽歌。”灵汐望着赤雾深处,那里的赤纹虽跳跃,却隐隐有节奏,像鼓点里的重音,“它不是只会破坏,烧尽枯朽,才能让新生更蓬勃,就像冬火过后,春草才能长得更旺。”
(二)火核的余烬
顺着赤纹最规律的流动往前,赤雾渐渐淡了些,露出一块被烧得漆黑的岩台。岩台中央陷着个浅坑,坑里积着些银灰色的灰烬,灰烬里裹着细小的赤纹,纹在灰烬中缓缓游移,像火熄灭后残留的余温,虽弱却执着。
“是明火核。”灵汐拂去岩台边缘的浮灰,露出底下刻着的火焰纹,“守脉人用明火核调控火脉气,你看这纹路,本该像炉膛的风道,让火势有收有放,现在核心的灰烬积得太厚,火脉气透不出来,就只能在外面乱闯。”她指尖的绿纹轻触明火核,核里的赤纹立刻涌了上来,像找到了出口,顺着绿纹流转,流得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石砚取来干净的沙土,小心地铺在岩台周围。陆脉黄纹顺着沙土往明火核蔓延,黄纹与赤纹缠在一起,缠得像泥土裹着火焰,竟在岩台边缘筑起一圈矮墙,墙内的赤纹不再外溢,开始在坑内循环,像被圈在炉膛里的火,温顺了不少。“陆脉能稳住火脉的根基。”他看着矮墙,黄纹在墙内微微发亮,像在给火脉气划定范围,既不压制,也不纵容。
阿昭从水潭舀来清水,沿着岩台边缘慢慢浇下。蓝纹顺着水流渗入岩缝,与赤纹相遇时不再激烈碰撞,反而像水汽遇上火,化作淡淡的白雾,雾里的赤纹被洗得更清,流得更畅。“水脉能调和火脉的燥烈。”他看着坑里的灰烬被水汽润得微微发黑,那些细小的赤纹竟从灰烬里钻出来,在雾中跳起了更轻快的舞,像火遇微风,添了份灵动。
云雪兽衔来一束晒干的香草,放在明火核旁。赤纹立刻缠上香草,草茎“腾”地燃起小火,火不大,像支燃烧的烛,烧尽的草灰落在坑里,竟与之前的灰烬融在一起,融得像给明火核添了燃料,坑里的赤纹瞬间亮了许多,亮得像星火汇聚。它又喷了口金雾,金雾落在火焰上,火焰竟泛起金红,烧得更旺了些,却不向外蔓延,只在坑内跳动,像在为他们的举动喝彩。
“火脉的顺气,藏在‘敛’里。”灵汐望着坑里平稳流转的赤纹,“它烈得再凶,也得有收敛的余地,就像火焰再旺,也需炉膛约束,才能用来取暖烧饭,而不是酿成火灾。这明火核,就是火脉的炉膛。”
她让主脉绿纹顺着火焰纹探入明火核深处,绿纹像根引线,将散乱的赤纹一一串联,串得像乐谱上的重音符号,有起有伏,有强有弱。探到核心时,绿纹与那团最旺的赤纹相撞,撞得岩台微微震颤,震颤的频率竟与风脉的轻吟、光脉的柔音隐隐相合——像炽烈的高音,终于找准了自己在乐章中的位置。
(三)炽歌的共鸣
半个时辰后,那片赤雾已淡成薄薄的红纱,在空中轻盈飘动。
赤纹不再肆意窜动,顺着明火核的纹路有序流转,流到陆脉黄纹中,就化作暖意为土地增温;流到水脉蓝纹里,就与水汽交融成雾,滋润干涸的角落;流到风脉青纹间,就被风带着往远处播撒,像流动的火种,点燃一处处生机。空气里的焦香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生长的清新,混着淡淡的暖意,格外宜人。
石砚看着那些被火脉焠炼过的新苗,苗茎坚韧,叶片厚实,在风里摇曳时带着股不屈的劲。“经了火脉这一炼,这些苗怕是能抵得住更烈的风雨了。”他用锄头给苗根培了些土,土里的黄纹与赤纹和谐共处,流得像血脉与筋骨,相互支撑,相互成就。
阿昭望着潭面,水脉蓝纹已不再忌惮赤纹,两者相遇时,竟能织出七彩的虹,虹里的水汽与火星交织,落下的雨丝都带着暖,洒在地上,激起的不是尘土,是更浓的生机。“水火本不相容,调得好了,反而能生出奇景。”他笑着把潮心露罐收进怀里,罐上的蓝纹缠着丝赤,像冰与火在罐上结了盟。
云雪兽在草地上打滚,身上的金毛沾了些赤纹,滚过的地方,草叶竟长得更快了,像被它身上的暖意催着长。它跑到灵汐身边,用脑袋蹭她的手,手背上还留着赤纹的余温,暖得让人安心。它对着远方叫了一声,叫声里带着火脉的热烈与风脉的轻快,像在宣告——火脉的炽歌,已融入那首守脉之歌。
灵汐看着铜镜里的火脉赤纹,它们与之前的五脉之气交织在一起,红、绿、黄、蓝、金、青,六色相缠,像条五彩的河,在脉域间流淌。镜光里的字变了:“火脉为焰,燃七脉魂,纵则焚,敛则生,守脉者,当知刚柔之度。”
“雷脉是鼓点,光脉是柔音,风脉是清唱,火脉就是最烈的那句高音。”石砚扛起锄头,脚步轻快,“这歌里,是该有这么一段,才能唱得酣畅。”
阿昭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发梢沾着的青纹与赤纹正轻轻颤动,像在应和着什么。“七脉已过其六,还差最后一脉,那首完整的守脉之歌,就快能唱成了。”他望着远方,那里的天地交界处,竟泛起一片深邃的墨色,墨色里藏着的纹,带着沉静的重,像在等他们——土脉的根基之下,暗脉的幽韵,已在悄然等候。
灵汐抬头望向那片墨色,主脉绿纹在她腕间轻轻跳动,似已感知到那最后的呼唤。她知道,火脉的炽歌只是守脉之歌中的一段高亢旋律,而最后那段深沉的尾音,正藏在暗脉的幽影里,等着他们去探寻,去融合,让那首歌,真正唱得圆满,唱得悠长。
远方的墨色中,那丝墨纹渐渐清晰,像在黑暗中睁开的眼,带着古老的智慧与沉静,静静注视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