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用记忆之力加固的封印只撑了七日。
当林风踏着混沌气息笼罩的断壁残垣走进望北城时，靴底碾过的不是瓦砾，而是某种粘稠如脂的灰黑色物质。这种物质会顺着毛孔钻进体内，他能清晰感受到经脉中灵力的滞涩——比冥煞之气更狡猾，它不直接摧毁生机，而是像墨滴入清水般，缓慢污染着一切。
“林大哥！”李明的呼喊从街角传来，带着哭腔。他正背靠着半截石墙，怀里抱着个双眼翻白的孩童。那孩子脖颈上的气脉印记已变成灰黑色，原本红润的小脸爬满蛛网状的纹路，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林风的目光扫过四周，心脏骤然缩紧。望北城曾是灵渊周边最繁华的城镇，此刻却成了死寂的鬼域：绸缎庄的幌子垂落，上面沾着半块啃噬过的骨头；酒肆的门扉洞开，桌椅上的菜肴已腐败成墨绿色，几只腹部鼓胀的乌鸦正低头啄食；最可怖的是城中心的钟楼，钟绳上缠绕着数十具僵硬的尸体，他们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指尖都指向北方——混沌之眼所在的方向。
“他们不是被杀死的。”苏瑶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刚检查完一具尸体，“是自己把自己……困死的。”那具尸体的指甲深深抠进砖缝，周围散落着无数道符纸，却全是防御类的阵法。显然，此人在生命最后一刻，不是对抗外敌，而是在阻挡某种从内部滋生的恐惧。
楚墨捂着心口蹲下身，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地面的灰黑色物质，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在掌心迅速变黑。“是混沌气息的变种。”他艰难地画出半道符文，“它能放大人心底的恐惧，让人生出心魔，最后……自我毁灭。”
话音未落，钟楼方向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些缠绕在钟绳上的尸体竟缓缓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已完全变成灰色，嘴角咧开僵硬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小心！”林风挥剑斩向扑来的第一具尸体，剑锋却像砍在棉花上，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那尸体穿过剑刃，指甲带着灰黑色的粘液抓向苏瑶的咽喉，速度快得远超普通修士。
苏瑶侧身避开，圣莲残片在她掌心亮起金光。金光触碰到尸体的瞬间，对方身上突然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有孩童时偷摘邻居果子的窃喜，有与妻子新婚时的羞涩，还有最后时刻蜷缩在钟楼角落的绝望……这些碎片如玻璃般炸裂，尸体也随之消散。
“攻击他们的记忆核心！”苏瑶大喊。李明立刻掏出仅剩的几张符纸，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上面：“引雷符，去！”雷光劈在尸体群中，果然有更多记忆碎片炸裂，但那些碎片落地后，竟又重新凝聚成新的尸体，数量比之前更多。
“不行，这样会没完没了！”林风的斩渊剑已出现缺口，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被混沌气息同化，脑海中开始闪过各种可怕的幻象：苏瑶被混沌之眼吞噬，楚墨彻底消散，各族在自相残杀中灭绝……
“集中精神！”楚墨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林风眉心，“混沌最擅长制造虚假的恐惧，守住本心！”那滴血珠化作一道清凉的气脉之力，暂时驱散了林风的幻象。他这才发现，苏瑶和李明也陷入了不同程度的幻境——苏瑶正对着空气挥舞法器，李明则死死抱着头，嘴里不停念叨着“别过来”。
钟楼顶端的混沌气息突然凝聚成一道灰黑色的光柱，直冲天际。整座望北城开始剧烈摇晃，地面的灰黑色物质如潮水般涌向中心，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些尸体被漩涡吸卷，在旋转中融合成一只由无数肢体拼凑的怪物，它的头颅是混沌之眼的缩小版，正死死盯着林风三人。
“它在吸收恐惧壮大自己！”楚墨嘶吼着燃烧本源，将最后一道气脉符文拍向漩涡，“林风，带他们走！去通知其他城镇的人，千万别……别被恐惧吞噬！”
林风咬紧牙关，一手抓住苏瑶，一手拽起李明，转身冲向城南的缺口。他不敢回头，身后传来的怪物嘶吼和楚墨的闷哼声，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当三人冲出望北城时，那座曾经繁华的城镇，已完全被灰黑色的漩涡笼罩，连阳光都无法穿透。
苏瑶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城中最后亮起的一点金光——那是楚墨的本命符印。她猛地握紧圣莲残片，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地：“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这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消散在前往下一座城镇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