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飞行大队数据中心,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苏瑶站在林骁身后,目光紧盯着他指尖在键盘上跳跃的轨迹。
少年飞行员的皮夹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后颈还沾着训练时蹭的机油渍——他是刚从模拟舱跑过来的,航校发的作战靴在地面踩出潮湿的印记,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漫进鼻腔。
“防火墙绕过了。”林骁的喉结动了动,转椅吱呀一声转回正位,屏幕上跳出绿色的“访问权限已获取”提示。
他侧头时,发梢扫过苏瑶手背,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要查最近三个月的异常通信记录?我调了双筛模式,系统会自动标记跨军区、跨密级的数据流。”
苏瑶的指甲轻轻叩了叩桌面。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战鼓在胸腔里擂动。
内衣暗袋里的移动硬盘贴着皮肤发烫,那封来自“李建国”的邮件在脑海里反复翻涌——飞行大队3号机库的航图箱,父亲的笔记,或许就藏在这些被加密的数据流里。
“苏副处长?”林骁见她没反应,手指悬在“开始检索”键上方,声音里带了丝紧张,“你...是不是在查上次‘天眼’系统被入侵的事?上周我值班时,雷达屏突然跳了串乱码,技术部说是卫星信号干扰,可干扰源坐标明明在——”
“查所有发往境外Ip的加密邮件。”苏瑶截断他的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
那是父亲出事前一晚塞进她手心的,戒圈内侧刻着“瑶瑶平安”四个字,此刻正硌得她生疼。
她望着林骁帽檐下微颤的睫毛,突然放软了语气:“林上尉,你信我吗?”
林骁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食堂,苏瑶蹲下来帮摔倒的小护士捡病历,发梢扫过对方手背时那抹温柔的笑;想起昨夜在走廊,她站在监控探头下对他笑,说“需要你教我绕过防火墙”时眼里跳动的光。
他喉结滚动两下,重重按下回车:“我信。”
数据流如绿色的瀑布在屏幕上倾泻。
苏瑶的呼吸突然一滞——第17行记录里,发件人显示“后勤处赵德海”,收件方Ip地址定位在美国东海岸。
她迅速掏出手机拍照,指尖在屏幕上发颤。
同一时刻,三公里外的军区纪检组办公室。
楚督察攥着U盘的手青筋凸起,副局长推过来的文件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建议暂停工作”几个字刺得她眼睛发酸。
“这是党委会的决定。”副局长的茶杯腾起白雾,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目光,“楚同志,你最近的调查方向有偏差。蓝焰工程是重点项目,容不得捕风捉影。”
楚督察将U盘重重按在文件上。
金属与纸张的碰撞声惊得副局长肩头一颤。
她想起两小时前拆开牛皮信封时的触感——信封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像朵开败的红梅。
U盘里的权限名单上,“苏明远(已清除)”几个字用猩红标粗,刺得她视网膜发疼:“偏差?赵德海挂名外围负责人,苏明远的名字在‘已清除’栏,这是组织给烈士的定论?”
副局长的手指在桌面敲出规律的节奏。
走廊里传来值班员换岗的脚步声,混杂着远处军号的余音。
他突然伸手要收U盘,楚督察迅速抽回手,指节泛白:“你们可以停我的职,但动不了这东西。我今天就去总参——”
“叮。”
楚督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瞳孔骤缩。
副局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屏幕上“苏瑶”两个字。
与此同时,军区东门的招待所前台。
穿米色风衣的女子将身份证轻轻推过柜台,发梢扫过耳后一颗朱砂痣。
服务员核对证件时,她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指甲盖涂着暗紫色甲油,像凝固的血:“302房,对吗?我先生喜欢安静。”
“是的,周女士。”服务员递出房卡,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老坑玻璃种,在军区里可不多见。
女子接过房卡时,袖扣滑落一颗碎钻,她弯腰去捡,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军官身影。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她露出微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加密信息显示:“目标确认,行动继续。”她走进302房,拉开窗帘时,窗外正好掠过一架教练机的影子。
她从笔记本里抽出张薄如蝉翼的追踪器,轻轻夹进扉页——那是去后勤处送文件时,从苏瑶办公桌抽屉缝里偷粘的。
上午十点的训练场,林骁的战机刚滑回跑道。
他摘下头盔,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滴进领口。
刚才拦截无人机时的画面在脑海里循环:那架灰黑色的无人机没有编号,雷达锁定时突然转向,像根刺扎进导航系统。
他紧急关闭了半套模块,才没让战机变成“瞎子”。
“林上尉!”地勤递来擦汗的毛巾,“驾驶舱里有张字条,掉在油门杆旁边。”
林骁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打印体:“小心身边的人。”字迹边缘有些毛躁,像是用老式打印机打出来的。
他望着远处正在检修的无人机残骸,喉结动了动——那架无人机的尾翼,和上周数据中心被入侵时的干扰波频率,竟有七分相似。
下午五点,后勤处小食堂。
赵国强夹起一筷子松鼠桂鱼,鱼皮在瓷盘里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落在苏瑶脸上:“小苏啊,最近看你总往飞行大队跑,是不是太拼了?”
苏瑶舀了勺冬瓜汤,汤勺在碗沿碰出清脆的响。
她能闻到赵国强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和赵德海办公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赵处长关心下属,我该谢您。”她笑了笑,“就是有些旧案,总得弄清楚。”
赵国强的筷子顿在半空。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掠过玻璃时投下一片阴影,正好罩住苏瑶的戒指。
他突然说:“你父亲当年也这样。实验室爆炸前三天,他还在跟我争论实验数据。后来...哎,太倔了。”
苏瑶的汤勺“当”地掉进碗里。
滚烫的汤汁溅在手上,她却像感觉不到疼。
父亲的脸在记忆里清晰起来——爆炸前一晚,他摸着她的头说“瑶瑶要坚强”,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笔记纸。
她盯着赵国强鬓角的白发,声音平稳得像经过校准的仪器:“有些事,总得有人弄清楚。”
暮色漫进窗户时,苏瑶回到办公室。
抽屉里的移动硬盘还在发烫,她刚要取出,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副处长。”
霍霆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穿着作训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手里的平板屏幕亮着,映得他下颌线紧绷。
苏瑶望着他身后渐暗的天色,突然想起昨夜窗前的月光——那时霍霆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颗不落的星。
“看看这个。”霍霆风将平板转向她。
画面里雪花噪点翻涌,逐渐清晰的影像中,一个穿米色风衣的身影正俯身在她办公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