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控制室的警报声像根细针，正往苏瑶耳膜里钻。
她按下紧急切断按钮的手还悬在半空，终端屏幕上的红灯转为橙光时，金属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最后一道防爆门闭合了。
“咔嗒”，锁舌咬合的脆响在密闭空间里被放大十倍。
苏瑶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操作台，掌心沁出的冷汗在金属表面洇出浅淡的水痕。
她盯着屏幕中央跳动的倒计时：71:58:32。
父亲录像里的话突然在头顶炸响：“密钥替换完成，东部战区所有通讯系统都会被接管。”
“所以这不是普通的自毁程序。”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喉间泛起铁锈味。
终端的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手指快速划过操作面板，在接口处顿住——那道指甲盖大小的缝隙里，藏着一圈细若发丝的铜制纹路。“调试端口。”她倒抽一口冷气，父亲总说老系统留着“给笨手笨脚的工程师救命”的隐藏通道，原来真的存在。
工具包的拉链声很轻，却惊得她肩膀一颤。
取出那台墨绿色的便携式解码器时，塑料外壳还带着体温——这是父亲出事前最后一次给她的生日礼物，当时他揉着她的发顶说：“小瑶要是哪天迷路了，它能带你找到回家的路。”此刻解码器的指示灯亮起幽绿的光，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彻夜不灭的台灯。
“爸，这次换我带你回家。”她对着空气说了半句，又生生咽回去。
指尖在解码器按键上翻飞，第一行代码刚输入完毕，终端屏幕突然闪烁起来。
飞行大队模拟舱的座椅在震动。
林骁的手指抵着太阳穴，盯着眼前不断跳变的频谱图。
第三次捕捉到异常信号时，他猛拍操作杆：“停！”
“林队？”副驾的新兵探过头，“今天模拟训练都超时半小时了......”
“闭嘴。”林骁扯下头盔，发梢还沾着模拟舱的冷凝水。
他调出高精度解析界面，频谱图里那道若隐若现的锯齿波正逐渐清晰——和三个月前苏瑶给他看的“曙光计划”档案里的信号特征，重叠度高达92%。
“把卫星链路切到军网b段。”他扯过桌上的加密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坐标锁定中......”
“叮”，一条短信弹出来。
是食堂阿姨发的：“小林啊，你落在更衣室的外套里掉出张纸条，我给你放控制台了。”
林骁的动作顿住。
他转身走向控制台的脚步很慢，慢到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
纸条就压在咖啡杯下，字迹是他熟悉的印刷体：“你已经太近了。”
“操。”他攥紧纸条，指节发白。
加密信息发出去的瞬间，模拟舱的红灯突然亮起——有人在强行接入他的通讯频道。
林骁迅速切换成飞行模式，屏幕上却跳出苏瑶的终端Id，后面跟着一串坐标：废弃雷达站。
“小心。”他对着空气说完，又补了句，“等我。”
作战指挥中心的地图投影在霍霆风眼底流转。
程远的汇报声从耳麦里传来：“赵德海的车队过了南环高速，目标直指西山脚下的废弃雷达站区域。”
“卫星图像。”霍霆风敲了敲桌面，全息投影立刻切换成热成像画面。
七个红点正以60码的速度向山区移动，最前面那辆黑色考斯特的车牌，和赵德海上周三去省军区开会时的座驾完全一致。
“程远，带特别行动队提前布控。”他抓起战术背心往身上套，金属搭扣“咔”地扣紧，“孙副官，启动‘猎鹰’网络，我要五分钟内拿到雷达站周边三公里的实时监控。”
“霍主任，需要通知苏副处长吗？”孙副官递来配枪，枪管还带着枪套的温度。
霍霆风的手悬在半空。
他想起三小时前苏瑶发来的消息：“赵德海的收藏柜里有东西。”此刻地图上，代表苏瑶终端的蓝点正卡在西山地下设施的最深处，像颗被黑暗吞噬的星子。
“暂时不用。”他把配枪插进腿侧枪套，“先确保她的安全出口。”
赵德海办公室的台灯在凌晨两点突然熄灭。
他摸黑走到窗边时，额头撞在相框上——那是他和老军长的合影，玻璃裂了道细纹，像道狰狞的疤。
“处长，线人说......”小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未褪的惊惶，“苏副处长还在地下控制室，没死。”
赵德海的手指在窗台上抠出月牙印。
月光漏进来，照见他肩章上的金线，也照见他裤袋里露出一角的照片——女儿周岁时的，睫毛上沾着奶渍的照片。
“执行b方案。”他的声音像块碎瓷，“让‘曙光’进入最后阶段。”
“可......”
“闭嘴！”赵德海猛地转身，西装下摆扫落桌上的茶杯。
深褐色的茶渍在地毯上晕开，这次真的像块凝固的血。
他摸出加密手机，按下那个存了二十年的号码，“老周，是我。
该收网了。“
挂断电话时，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对不起，瑶瑶......有些事，不是我能控制的。”
地下控制室的终端突然发出“滴”的一声。
苏瑶抬头，林骁发来的坐标信息在屏幕上跳动，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和‘曙光计划’有关，小心。”
“原来如此。”她盯着那串坐标，突然笑了。
父亲录像里没说完的话，赵德海藏在收藏柜里的转账记录，还有三个月前周雪房间里被截断的监控——所有碎片在她眼前拼成完整的图案：真正的密钥替换启动点，根本不在这个地下设施，而是那个废弃雷达站。
倒计时跳到71:55:01时，解码器发出“嘀——”的长鸣。
第一道防火墙被攻破的瞬间，苏瑶迅速拔出数据卡，金属接口擦过终端的声音像声哨响。
头顶传来“咚”的闷响。
她猛地抬头，防爆门上方的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摩擦声——有人在用液压钳破拆主入口。
“得赶在他们进来前离开。”苏瑶把解码器塞进工具包，数据卡贴身藏进衣领。
她最后看了眼终端上的坐标，手指轻轻碰了碰父亲的照片，“爸，我们去真正的源头。”
通风管道的破拆声越来越近。
苏瑶猫腰钻进控制台下方的检修通道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嗓音：“这里有检修口！”
是霍霆风的声音。
她顿了顿，又加快了脚步——雷达站的坐标还在手机里发烫，有些事，必须她亲自去确认。
地下通道的风卷着灰尘扑在脸上，苏瑶摸黑向前跑。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着远处的破拆声，像面战鼓。
手机屏幕在口袋里亮了又灭，那串坐标像团火，烧得她大腿根发烫。
“废弃雷达站......”她低声念着，脚步未停。
隧道尽头有光透进来，是月光，也是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