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达站的地下室里，苏瑶的战术靴重重地踏在金属台阶上。
幽蓝色的冷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控制台斑驳的外壳上。
倒计时的数字“69:58:12”跳动着，像一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的手指悬在操作面板上方，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父亲的照片还放在胸前的口袋里，边角蹭着锁骨，那是她刚才弯腰时被碎纸划破的地方，此刻正渗出细小的血珠，刺痛感顺着皮肤爬进神经——这感觉和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如出一辙，当时她躲在实验室的衣柜里，听着父亲被拖拽时撞翻仪器的闷响，玻璃碎片扎进她光脚的疼痛至今难忘。
“苏明远的女儿。”三天前，赵德海在食堂与她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父亲临死前，求我给他留个全尸。”当时她端着的餐盘差点砸到地上，番茄汁溅到了赵德海熨烫笔挺的制服裤上，像一朵枯萎的红梅。
现在，控制台屏幕上的“手动终止程序”选项在闪烁，旁边的小字说明刺痛了她的眼睛：“需持续输入验证代码20分钟，期间系统若检测到外部干扰将自动重启。”而另一个红色选项“自毁装置启动”的确认框里写着：“所有存储数据将永久销毁。”
苏瑶的牙齿咬得后槽牙疼。
她需要证据——能够证明父亲不是自杀，能够撕开笼罩军区二十年的这张黑网的证据。
但如果等二十分钟，赵德海派来的人随时可能从废弃雷达站外的树林里摸进来。
三小时前，她在档案室发现暗门时，走廊监控突然黑屏；半小时前，她顺着老照片上的暗号找到这里，手机信号就被屏蔽了。
控制台下方有一个凸起的金属盒，她记得父亲实验室日志里提到过“应急数据接口”。
手指在盒面上摸索到凹陷的指纹槽，按下的瞬间，盒子“咔”的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的USb接口。
“赌一把。”她轻声对着空气说道，仿佛是说给照片里的父亲听。
她从战术腰带里摸出微型U盘，那是霍霆风上周塞给她的，“这是军区最新研发的病毒程序，能穿透三级加密。”当时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温度比窗外的雪还凉。
U盘插入接口的瞬间，控制台发出了蜂鸣声。
苏瑶迅速调出自毁程序设置，将销毁时间调至两小时后——这足够病毒复制完所有数据，又不会让她困在这里。
倒计时数字还剩“69:55:30”，她必须在“曙光”启动前完成这一切。
楼上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
苏瑶的瞳孔猛地收缩，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她抓起桌上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台阶——铁门的缝隙里漏进一道黄光，是手电筒的光。
“苏副处长？”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笑意说道，“赵处长说您最近总往旧雷达站跑，我们还以为您迷路了。”
苏瑶把U盘插得更深，病毒进度条跳到了37%。
她抄起控制台旁的扳手，金属的触感从掌心传遍胳膊。
二十岁在警校练习格斗时，教官说过：“被堵在封闭空间，先找退路。”她的目光扫过控制台后面的通风管道，直径刚好能钻进去。
“我们没有恶意。”脚步声在台阶上响起，“只是想请您回去喝杯茶——”
“砰！”
扳手砸在了第一个冲下来的男人的手腕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和惨叫声在地下室回荡。
苏瑶弯腰躲过了第二个人的擒拿，战术靴踢中了对方的膝盖，听到了韧带撕裂的闷响。
第三个男人举着电击棒扑过来时，她抓起旁边的金属零件砸向他的太阳穴，对方晃了晃，直挺挺地栽进了控制台旁的积水里。
病毒进度条跳到了89%。
苏瑶扯下第一个男人的腰带，把三个人的手脚捆了起来。
她呼吸急促，额头上的汗水滴进眼睛里，咸涩得发疼。
手机在战术裤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屏幕上显示是“霍霆风”来电，信号格时隐时现。
“苏瑶？”霍霆风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们包围了赵德海的临时指挥所。他刚才按了一个遥控器，所有监控都黑屏了，但我们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找到了这个——”
背景音里传来金属柜门开启的清脆声响。
苏瑶盯着控制台，病毒进度条跳到了97%。
“这是‘曙光计划’的资金流向清单。”霍霆风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上面有中央军委某位领导的签名。”
苏瑶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猛地收紧。
她想起三天前在档案室发现的碎纸片，拼凑起来是“张副司令特批”几个字。
病毒进度条终于跳到了100%，她拔出U盘塞进胸口，按下了自毁程序确认键。
“两小时后这里会爆炸。”她对着手机喊道，“我需要你派直升机到废弃雷达站东南方两公里的空地上接我——”
“轰！”
地下室的灯突然全灭了。
苏瑶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听到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她反手去摸腰间的配枪，却摸到一片空——刚才打斗时被扯掉了。
“苏小姐。”熟悉的沙哑嗓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的回音，“你父亲到死都不肯交出‘曙光’的最终代码，现在轮到你了。”
苏瑶的后背贴在了冰冷的控制台上。
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合着远处传来的直升机轰鸣声。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显示是霍霆风的来电，她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
“我在雷达站地下室，有不明身份的人闯入。”她的声音沉稳得像是经过训练的汇报，“病毒已上传，自毁程序启动。赵德海说的‘扩散’，可能指的是——”
“啪！”
手机被打落在地。
苏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是匕首的反光。
她侧身避开要害，刀刃划开了她的左肩，鲜血立刻浸透了制服。
黑暗中有人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掰向控制台，她听到了自己骨头发出的脆响。
“说，代码在哪里！”男人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带着劣质烟草的味道。
苏瑶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是霍霆风的来电。
她想起周参谋昨天在茶水间说的话：“有些秘密，需要用生命来换。”然后他朝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满是疲惫。
“在……在自毁程序里。”她喘着气说道，“启动自毁就能看到。”
男人的手劲松了松。
苏瑶趁机用肘击他的肋骨，在他吃痛的瞬间，弯腰捡起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霍霆风发来的定位，距离这里三公里。
“苏瑶！”霍霆风的声音从手机里炸了出来，“东南方空地上有我们的人，马上过来！”
苏瑶冲向台阶，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她的左肩疼得几乎抬不起来，鲜血顺着手指滴在台阶上，像一串红玛瑙。
跑到地面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雾中停着一架军用直升机，螺旋桨掀起的风卷动着她的制服下摆。
“上来！”舱门口的士兵伸手拉她。
苏瑶刚抓住他的手腕，身后传来剧烈的震动。
她回头，废弃雷达站的方向腾起了橙色的火光，冲击波几乎把她掀倒。
直升机舱门关闭的瞬间，她看到火光中闪过一道黑影——是那个穿黑西装的“上级代表”，后领的金丝牡丹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红色。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楚督察发来的消息：“周参谋的资料已接收，中央纪委半小时前立案。”
苏瑶摸出胸前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她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火光，左肩的伤口疼得她直吸气，但她突然笑了——父亲实验室日志的最后一页写着：“瑶瑶，要相信光。”此刻，晨光正透过直升机的玻璃，照在她的手背上。
“霍主任。”她拨通了霍霆风的电话，“赵德海说的‘不只是一个系统’，我知道是谁在背后了。”
“谁？”
苏瑶的目光落在U盘中，那里存着病毒上传时自动抓取的最后一条数据：“张正雄，中央军委副司令员，1992年5月17日——”
直升机的轰鸣声淹没了她后面的话。
她低头查看U盘指示灯，原本稳定的绿色突然开始闪烁，频率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刺眼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