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和宝鹃就那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莞贵人,口中说请莞贵人安,实则连膝盖都没有屈一下。
甄嬛对着她们两个凰贵妃身边的红人,也摆不出贵人的架势,迟疑片刻说道:“既然凰贵妃不在,那我便先告辞了。”
不等她转身,百灵说道:“莞贵人等等,若是凰贵妃娘娘回来了,见咱们没留下您,可要生气了。”
宝鹃也笑着说道:“总归莞贵人是极有空闲的,见天儿的总往景仁宫去,怎得来了咱们永寿宫,不过这会儿功夫就要走啊。”
百灵跟着一唱一和:“还望莞贵人多多体恤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若是让您来了就走的,指不定那起子人怎么说咱们娘娘呢。”
宝鹃在鼻子前挥了挥手,做出嫌恶的表情来,拉长了声音说道:“那群长舌妇肯定要说娘娘她不把莞贵人当姐妹了,莞贵人,您说是不是啊。”
百灵嬉笑道:“唉,外边的人不清楚,咱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却明白,娘娘惦记着莞贵人呢,就是莞贵人忙着去景仁宫,也不来咱们这儿啊,倒是叫咱们娘娘白白担了恶名。”
甄嬛挡住了想上前辩解的流朱,她没有明火执仗地站在凰贵妃这边,但她以为凰贵妃是能够理解的。
她不过是一个低位妃嫔,连主位都不是,皇后还在和皇上抗争,就算是输,在输的前一刻也能捏死她了。
甄嬛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该遭受辜负凰贵妃真心的评价,她是有她的难处的。
但即使遭受挤兑,甄嬛还是站在了门前,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宝鹃和百灵门神似挡着,万一下一回来凰贵妃还是不在呢,只怕要遭受比这次更严重的屈辱。
说来,也是凰贵妃总有特别行事的权力,旁的妃嫔总要被皇上叫去,或是翻了牌子才能陪伴帝驾,后宫众人自然会得到消息。
唯有凰贵妃不一样,没有人知道她是在永寿宫还是在养心殿。
这时,鹦哥出来了,说道:“两位姐姐怎么出来这样久,六阿哥正在找你们呢,他小小一个人,嗓门却大,若是闹了起来,我可哄不好。”
百灵和宝鹃便说说笑笑地跟着鹦哥走了,什么交代都没有的把莞贵人,还有带在身边的流朱,崔槿汐扔在了外面。
崔槿汐劝道:“小主,咱们还需忍耐才是。”
甄嬛木然回应:“我明白。”
一站,便站到了日落西山,踩着花盆底的腿脚几乎软成了面条,又像是不能弯曲的枝条。
身后传来凰贵妃疑惑的问话:“莞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甄嬛费力屈膝地问安,而后说道:“不敢当凰贵妃娘娘一句姐姐。”
安陵容忙上去扶起她:“如今宫中的人各个都看不惯我,难道连姐姐也要同我生分了吗?”
甄嬛只是说道:“礼不可废。”
安陵容便说道:“我知道,是皇上不好,前些日子对姐姐说话重了些,罢了,姐姐怎么叫都好,只是在我心里,咱们还是姐妹,就和从前一样。”
流朱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她有护主的勇气,却生怕给小主带去更糟糕的结局。
而后便听凰贵妃问道:“对了,姐姐是何时来的,也没个人告诉我一声,倒叫姐姐在外头好等。”
流朱插嘴道:“小主从午间就过来了。”
安陵容顿时大惊,然后便想明白什么似的,沉下脸说道:“定是宝鹃和百灵那两个丫头作怪,看我不狠狠罚她们!”
甄嬛见她并不叫人来,便知道她是在客气,说道:“凰贵妃不必如此,她们都是最早跟了你的人,罚了岂不让奴才们心寒。”
安陵容便说道:“既然姐姐求情,那我便只罚她们三个月的月例。”
对于这样的大宫女来说,月例银子算得了什么,她们去哪儿不都是底下的人上赶着讨好。
安陵容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唉,从前见姐姐那样爱护浣碧,我还不懂呢,如今对着这几个答应时就跟着我吃苦过来的才明白姐姐的心情。”
她笑着看向甄嬛,所以啊,这都是你自食恶果,可千万别有什么不满的。
甄嬛理不清楚心中复杂的思绪,但总归是不好受的,但还是扯开僵硬的脸挤出一个笑容,应道:“是啊。”
安陵容也对着她笑,朝她举起了茶盏:“那咱们姐妹就以茶代酒,就当是妹妹多谢姐姐教我良多了。”
甄嬛双手捧杯,等着凰贵妃同自己轻轻碰了一下。
又看凰贵妃轻轻沾唇便放下茶盏,自己却仰脖喝干净了。
喝完,她想着也该解释一番她和皇后之间的事:“凰贵妃,这些时日,嫔妾总是去景仁宫是因为……”
“哎”,安陵容双指并拢按在甄嬛唇上,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姐姐不必多说,我懂你的难处。”
有多懂呢,就像你懂我的难处一样懂。
青鸢上来给莞贵人斟满茶水,甄嬛便会意告辞了。
安陵容也并不阻拦,等她们离去,打开甄嬛今日送来的礼盒一看,里头是一对和田玉钗,通透温润,是难得的好物,不过她仓库里比这好上不少的还且戴不过来呢。
她只是拿起这对玉钗轻轻晃了晃,说道:“是好玩意儿呢,只怕是皇上赏的,巴巴地拿来我这里,去,叫宝鹃和百灵一人一支分了戴。”
青鸢应下,又见凰贵妃靠在了椅背上,翘着嘴角吐出几个字来:“记住了,别戴到外头去招摇。”
自这日起,甄嬛便再次复宠了,只是她在和皇上柔情蜜意之余,也总是难过不已。
皇上和自己相处时明明也很喜欢自己的,可但凡涉及到凰贵妃娘娘,自己就要退一步。
这一步,便是千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