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樊错昏迷的时间不短,若是想逃,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走,也是难于登天了。
天边高悬的明月渐渐隐入云层,马车最终在一座寨子前停住。
艾樊错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着面前的景物。
这寨子倒是建的气派,屹立在夜色下。
中央的宽阔空地上,一丛篝火正熊熊燃烧。旁边歪倒着几个粗陶酒坛,酒坛前蹲坐着好几个男人,醉醺醺地互相讲话。
火光将四周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长,赤红的光晕洒在地面。
而最高层的了望台上,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望向远方。
刚麻子看到他了,连忙下车,恭敬开口:“老大,今晚的人带回来了!”
高台上的男人冲刚麻子挥了挥手,便转身下来。
“干得不错,我去将巴代请来。那些人中了迷香,醒不来的,随便安置在空地上吧。”
刚麻子得到他的吩咐,将车上的人一个个拖下来,随手扔在空旷地上。
轮到白常韵时,他啐了口唾沫,嘴里嚷嚷道:“爷爷的! 一个货物,长成这么个小白脸样,也不知道给谁看。”
出于嫉妒之心,他将白常韵狠狠一扔。
艾樊错就靠在白常韵身后。此时听出来刚麻子的嫉妒之心,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自己的脸庞也甚是清俊啊,该不会对自己下手吧?
刚麻子看那小白脸后面还有个男人,仔细端详过他的长相后,心情变得甚是不错。
“嗯?这个长得丑,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我刚麻子更丑的人,心情稍微恢复了点。”
艾樊错:“.......”
他想起来了,脸上人皮面具没有摘掉。
刚麻子处理完后,走到篝火旁,同那些醉醺醺的男人聊起来了。
“哟?刚麻子,货物拖回来了?”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这人长相有些猥琐。
“魏锁,我可是在外面出力呢,你在这喝的醉醺醺。这一次对比之前,多拖回来好几个。”
刚麻子瞧了眼空荡荡的酒坛,没好气地开口。
“之前那批人,一半被巴代做了仪式,一半被老大炼香。现在这一批的人多了不少,应该能多撑一阵子。”
“你可不知道,把这么多人拖回寨子里有多累! ”
刚麻子吐着苦水,闭着眼睛舒展起四肢。
魏锁挠着肚皮,舔了下嘴唇开口道:“说的好像我容易一样......”
“你们在外面拖人货回来,我在外面找那破雕像的下落。咱俩都命苦,比啥呢。”
“听说有半截身子被找出来了,林府那边效率倒是快。那雕像应该是个值钱货,嘿嘿嘿,可惜不能卖出去。”
艾樊错待在空地上,聚精会神听着二人聊天。
听到“半截身子” 、“雕像”时,眼球在眼皮下滚动了几圈。
这雕像是什么唐僧肉吗?怎么都在找?
听他们的话,应该是想把雕像全部找到,但又不打算卖出去,那用来干什么呢?
是要献给哪位人,还是供奉香火以求保佑?
还有这个林府,金刀寨是怎么认识上的....... 听着有可能是合作关系。
艾樊错还未得出结论,又听见几道脚步声迫切逼近,将他的思绪暂时扯回来。
原先站在了望台上的男人,此时脸上带着笑意,迎着身旁那名奇怪女人。
那女人瞧着约莫三十多岁,五官不像中原人。 脸上还用红色朱砂涂抹着认不出的符文,狰狞生长在脸侧。
脖子上挂着众多黄白兽牙,随着她的动作晃荡。
这女人,应该就是刚麻子讲的南蛮女,寨子里的其他人又称呼她为“巴代”。
这巴代的意思,可能跟祭司差不多。
艾樊错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女人环顾四周,拍了拍粗糙的手,其他人立马将东西搬过来安置。
五个人将一尊青铜四角鼎缓缓搬来,这铜鼎身上刻着方块形状的字,最顶部的周围泛着黑红的血迹,模样看着就不祥。
比较幸运的是,那些人十分相信迷香的作用,完全不知道艾樊错醒过来了。
艾樊错便掀起一条眼缝,仔细观察着。
这铜鼎上的字,怎么那么像陆晏讲的苗疆伽柏语......
联想到这女人是苗疆从来的,心中更加肯定。
女人看见铜鼎被安置在了中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下。
令艾樊错没想到的是,这女人也会说点中原话。发音虽然不标准,但也能勉强听清在说啥。
“井天,祭祀......”
白常韵不傻,也明白了情况的不对,这女人说的这祭祀,大概率是用人。
那双漆黑的眸子被火光染得赤红一片,他的舌尖慢慢抵在森白牙齿上。
他控制不住的想,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这么多火把,把这寨子烧了,把所有人全部烧死.......
白常韵又想到什么,猛地低头,余光注视到艾樊错。
艾樊错不能死。
而其余的匪贼,就跟他一起倒霉,一起去死吧。
艾樊错一直注视着前方,完全不知道白常韵在想些什么。
月光如银,泼洒在四角青铜鼎上。
这女人捧来一碗猩红液体,一口气灌了下去,嘴里喃喃念着听不懂的异域话语。
她的足尖开始画圈,渐渐快似陀螺飞转。篝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四周上,影子张牙舞爪地扭曲。
之后拖长调子呼喊,声音像含着满口碎瓷,令人听不清真切。
她猛地跪地,前额重重磕在褐黄土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勾画着什么。
艾樊错环顾四周,那些人都看着这女人,他小心挪了挪位置,探头望去。
勾画的应该是字符,依旧晦涩难懂,艾樊错也只能看个大概形状。
艾樊错看见一个方块,里面包裹着小巧,呈尖角形状的字。
不知为何,他联想到了母亲子宫中的那幼小胚胎。
跪着的女人突然露出惊恐神情,身体剧烈颤抖。
腰间系着的铜铃莫名掉落,滚到火堆中,于死寂中发出最后一声清响。
她反应过来后,连忙站起来,挥着手想告诉众人什么。
金刀寨的老大不解地走过来,开口问:“巴代,这是怎么了?祭祀不继续了吗?”
女人望着那火堆,抖缩着身子开口:“火,被烧成灰...... 寨子没有了! ”
“人烧死了! 谁,谁在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