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樊错捧起碗喝了口汤,抬眸问道:“师兄啊,你叫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吃碗馄饨吧?”
风吹得那汤汁微凉几分,依着碗壁将冷意渐渐渡给唇瓣。
郝陡司的双手交握,望着艾樊错缓缓开口道:“柴志杰死了。”
“叮当——”
瓷勺从手心脱落,声音清脆刺耳。
艾樊错皱眉道:“发生了什么?短短数月都不到......”
郝陡司:“官府那边已经结案了,说是意外。你还记得那林亩柯吗?估计和他有关。”
艾樊错没想到林府直接选择杀人灭口,关乎人命,官府竟也如此草率结案。
良久,他再次问道:“郝师兄,我很早前就想问了。你如此关心那雕像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郝陡司站起身来,耳旁的碎发被风吹动,连同艾樊错复杂的心绪,二者不知要飘落何处。
他缄默地望着对面那张少年面庞,那头乌黑发丝如夜一般深沉,是这位少年人还未逝去的青春年华的证明。
艾樊错原以为郝陡司不会作答。
可郝陡司却出乎意料开口了,那声音很轻,像是好友间的日常闲聊,却似惊雷劈斩在艾樊错的心弦。
“因为我想让他去死,让他挫骨扬灰,让他遗臭千古......”
这张温润俊美,似是用冷玉雕琢的脸庞上,勾起说不清意味的笑。线条分明的薄唇,正轻轻吐露这诅咒一般的轻语。
艾樊错不知觉地握紧了汤勺,又问道:“你说的他是谁?他又做了什么?”
郝陡司这次却没回答,刹那间收拾好外露的情绪,再次挂上那标志性的浅笑。
“师弟,吃饱了没?吃饱了有力气后,师兄免费带你练功。”
艾樊错眉梢轻挑,也站起身来。
..........
“郝师兄,这...... 就是你说的练功?”
艾樊错沉默片刻,拎起格子中的那枚黑棋。他坐在另一侧,木桌摆放于二人中间,上面端放着木质棋盘。
艾樊错抬起头,看着对面那白衣人。只见郝陡司手捻一颗玉润的白棋,指腹缓慢揉搓着棋身。
“饭后不宜剧烈运动,我觉得很有道理,就像老人家常说的,玩火易积尿。”
郝陡司将白棋放下,笑嘻嘻说道。
“并不只是普通下棋,这棋子若想放于棋盘上赢得最终胜利,需要达成前置条件。”
“ 你可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放上去。”
郝陡司收敛玩笑模样,认真解释着。
艾樊错打量着那棋盘,模样很是普通,并没有任何不对劲。便拿起一枚黑棋,准备往棋盘上轻轻一放,却像是碰到阻力一般,那棋子瞬间被弹开。
艾樊错瞧见黑棋滚落到远方,不解地看向郝陡司,惊叹道:“这玩意成精了?!”
郝陡司起身离座,不慌不忙将那枚黑棋捡起。
他却轻而易举将棋子安放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后,示意艾樊错过来查看。
“前置条件,便是将内力附着在这棋子上。若没有,则会被弹开排斥。”
“随着落下棋子的增多,需要消耗的内力也会越来越多。简单来说,这盘棋就是考验内力的掌握与消耗。”
艾樊错按照郝陡司所说,在棋上附着内力后,果然能够下棋了。
下棋胜利已经不重要了,而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艾樊错在下到第十三枚棋时,额头冒出细汗,只觉得内力如同枯井一般,无论怎样都抽不出泉水。
反观郝陡司,这家伙依旧游刃有余,甚至还有心情撑着笑脸,同自己聊天。
“吐吸纳气,调整气息。能下到第十三枚,还算不错。”
“平时运转周天,让内力更加纯粹。提升内力的方法有很多,我建议搭配合适的心法。”
讲到这个,郝陡司叮嘱道:“莫要逞强,记得选适合你的。有些心法过于霸道,甚至与你的体质相冲突,擅自修炼恐怕会走火入魔。”
艾樊错微微点头,青衫被冷汗浸湿。他努力下到第十五枚时,便彻底没了内力支撑。
郝陡司夸了几句,又出去给他倒杯清茶解渴。
艾樊错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棋盘,浑身无力,急促喘着气。不过他能感觉到,经过这一次的锻炼,内力的状态倒是比之前好上几分。
郝陡司这培训班还挺可以.......
艾樊错漫不经心地想。
茶杯被郝陡司端来,艾樊错颤着手接过,结果因为手部酸痛,茶杯不小心摔在棋盘上,磕破了一个角。
艾樊错看着碎渣,连忙用手捡起。
可恶啊,千万不能把这棋盘也磕坏,一看就不是凡品,他赔不起啊!!
郝陡司又听见艾樊错心中的喃语,有些哭笑不得,想提醒对方当心伤到手,结果还是晚了。
瓷渣扎在了对方柔软的指腹上,棋盘中的棋子被猩红血珠沾染。原先漆黑的棋子突然流露出奇怪的淡色光晕,都又转瞬即逝。
艾樊错皱起眉,刚刚是怎么回事?这棋子好像有了变化。
郝陡司的注意力在艾樊错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那棋子的奇怪情况。
艾樊错犹豫片刻,还冒着血的手指僵硬握起新一枚黑棋。
一记清响从指间漏下,最终停落在棋盘上。这声音很轻,却在夜色中漾开一圈涟漪,仿佛能惊醒沉睡的月光。
艾樊错清楚知道,清楚感受到,他一丝内力都没有用上。
血珠渐渐渲染开来,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郝陡司眯了眯眼,微微歪头打量着艾樊错。半响后,他幽幽开口道:“我好像知道了。”
他知道阎枳炩这个疯子,为什么要艾樊错去三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