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兄带着艾樊错，穿行在鬼市错综复杂的巷道里。
他弯曲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时不时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古怪行人。
艾樊错紧跟着他，眼睛却忍不住往两旁瞟。
左边摊位上，一个干瘦老头正用银针挑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紫黑色蜈蚣，往客人手臂上扎。
右边铺子里，几个戴兽骨面具的人围着一口沸腾的大锅，锅里翻滚着某种散发甜腻香气的液体。
更远处，有人蹲在墙角叫卖，面前摆着一排会自己蠕动的麻布袋，袋子里发出“吱吱”的怪叫声......
“别东张西望。”荔枝兄出声提醒，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戏谑。
“小心被相中，上次有个愣头青，盯着人偶师的傀儡看太久，第二天就被做成了新作品。”
艾樊错立刻收回视线，咽了咽口水:“真的假的？”
荔枝兄轻笑一声，卷曲的额发随着他偏头的动作轻轻一荡:“那就得请柿子弟，自己猜一猜了。”
他们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窄巷，两侧石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光线幽暗却足够看清。
荔枝兄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从怀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到了。”他推开门，弯曲的长发滑过肩头。
“这里是我的安全屋，虽然简陋了点，但至少没有会咬人的蛊虫。”
屋内比想象中整洁，一张矮桌，两个蒲团，墙角堆着几个上锁的木箱。
墙上挂着各式面具，从狰狞的鬼面到精致的狐脸，在萤石微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荔枝兄让他找个地方坐，自己从墙上取下一个鬼面具，“柿子弟，你最好戴个面具。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气质.....”
艾樊错收回打量视线，好奇询问:“是什么气质？我知道，我身上散发着善良与仗义。”
荔枝兄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都不是。你身上有一种气质在告诉别人，你是一个冤大头，快来拐你吧!”
艾樊错:“.......”
该不会....这个就是荔枝兄收他为小弟原因吧？
荔枝兄盘腿坐到蒲团上，柔韧的腰身弯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趁现在把指南看完，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艾樊错又悄悄掀起眼皮，瞧着荔枝兄。
只见荔枝兄懒散地靠在墙边，弯曲的长发铺散在肩头，手里多了个白玉雕琢的杯子。
杯身缠绕着火焰状暗纹，在萤光下泛着诡异的流动感。他正用指尖摩挲着杯沿，杯底残留的琥珀色液体，随着动作微微荡漾。
艾樊错问:“上面说，巡夜人是守护规矩的，触犯规矩的人会怎样？”
荔枝兄漫不经心转动玉杯，回答道:“会被抓去献祭。七月十五日，鬼门打开..... 这段时间触犯规矩的人，会在那一日被献祭，以此 祈求鬼市繁荣昌盛。”
艾樊错点了点头，低声呢喃:“七月十五日，鬼门打开...... 嗯？三更天在那一天，好像也有活动来着？”
他还在阎枳炩那边的时候，听说过七月十五日，三更天会定期举行仪式。
七月十五，鬼门开。
忆生死，了恩怨，度痴魂。
那是三更天门人，唯一聚在一起的日子，共同面对身上寄存的业障。
荔枝兄听见他提起三更天，歪着脑袋，掀起眼皮:“三更天？哦对，只有在那天，那些疯子才会聚在一起。”
艾樊错放下书籍，惊讶道:“荔枝兄你也知道三更天啊，你是从哪来的？”
我勒个去，该不会是老同乡吧？
而且听荔枝兄的口音，也不像是东芜本地人......
荔枝兄挑眉，一缕卷曲的碎发垂在眼旁:“柿子弟，你刚刚犯鬼市规矩了。”
“鬼市核心规矩，禁问来历，禁问真实姓名，禁私斗。若要对战，需向巡夜人申请血斗令。”
“在子时后，所有交易不可退，违者成为秤砣货。这四种，就是核心规矩......”
艾樊错连忙捂住嘴，缩了缩身子。
荔枝兄忽然一笑，上前掐了掐艾樊错的脸。力道不轻不重，指尖微凉，像蛇信子轻轻一碰就缩回去。
“怕什么？”他歪头，卷曲的碎发于幽光下泛着微棕的色泽。
凑的近了，艾樊错才发现荔枝兄的发色不是纯粹的墨黑，带着难以察觉到的棕黑。
“除非我向巡夜人告状，你才会遭殃。”
荔枝兄又故意拖长音调，玉杯在指尖转了一圈。
“但我是你老大，你是我的小弟，对吧？”
艾樊错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荔枝兄已经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戏谑玩味。
“更何况，你还没把欠的鳞币还我呢。加油啊柿子弟，不要让荔枝兄我失望啊! ”
屋外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荔枝兄微微眯，将面具递给了艾樊错。
\"戴上，夜游正式开始了，带你见识真正的鬼市。”
艾樊错按照他的吩咐，戴上面具，重新到了外面。
当他跟着荔枝兄重新踏入巷道时，整个鬼市仿佛活了过来。
阴影中，浮现出之前没看见过的摊位，贩卖着更加离奇的货物。远处传来似哭似笑的歌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而巷道的深处，突然响起金属碰撞声，三个黑影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
玄铁鳞甲在幽光下，泛着鱼鳞般的波纹，他们脸上的青铜面具毫无表情。
\"是巡夜人，他们来视察了，不要冲撞他们。”荔枝兄猛地拽住艾樊错手腕，卷发扫过他的耳廓。
为首的巡夜人停在三步之外，他手上是一节骨鞭。骨鞭顺着他的步子摩挲地面，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嗯？那边的，可是新面孔.....” 面具后传来带着质问。
荔枝兄不着痕迹地挡在艾樊错前面，卷曲的长发垂在肩头，遮住了他半边侧脸。
“回蚩销大人的话，”荔枝兄拱手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小弟，还望海涵。”
被他称为蚩销的巡夜人沉默片刻，青铜面具下传来一声冷哼:“荔枝郎..... 又是你。上个月，你那个小弟差点把黑市搅得天翻地覆。”
“这次绝对是个老实人，”荔枝兄轻笑，指了指艾樊错。
“您看，连面具都戴得规矩。我身为他的老大，已经把他调教得服服贴贴了。”
远处骨鞭忽然扬起，尖端几乎要碰到艾樊错的下巴。
艾樊错屏住呼吸，感觉面具下的皮肤沁出一层冷汗。
“新来的.....” 蚩销声音像生锈的铁器摩擦，“记住规矩，寅时过后就离开，别让我在集市上看见你。”
骨鞭收回的瞬间，三个黑影从他身旁掠过，艾樊错长舒一口气。
“吓到了？”荔枝兄转身，卷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巡夜人就喜欢吓唬新人，特别是为首的那家伙，他叫蚩销。”
“走吧，带你去见识真正的热闹.....”
他们穿过几条蜿蜒的小巷，周围的喧嚣声越来越响。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出现在眼前，四周高耸的石壁上挂着红灯笼，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夕阳。
广场中央，戴着各式面具的人围成一个大圈，中间两个身影正在激烈搏斗。
一人手持骨刀，另一人挥舞着带刺的锁链，金属碰撞声伴随着围观者的喝彩。
“血斗场。” 荔枝兄凑到艾樊错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解决恩怨的地方。”
“看到那边穿红袍的了吗？那是裁判，只有先找巡夜人拿到血斗令，才能上场。”
艾樊错注意到了，场边确实站着一个戴着猩红面具的人，手中握着一块滴血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