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铁壁城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星陨阁深处一片肃穆。姜太渊的到来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荡开的涟漪却诡异地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赵郡守被赤金卫姜离像拖死狗一样丢进郡守府地牢,连同吓破了胆的铁老五,在姜离一句“待查”的冰冷命令下,铁壁城无人敢置喙半句。城卫军噤若寒蝉,赵家上下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连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阁内核心静室已重新修葺,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焦灼气息,混合着浓郁的药香。陈观盘坐于新的玄玉台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沉凝如渊海。青黑色的星能在他体表缓缓流转,每一次循环,都让那新生的、带着一丝微弱金纹的星核更加稳固一分。星核深处,那缕被赤金神火炼化过的暗红本源之力,如同最温顺的宠物,安静地蛰伏着,与青黑星源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然而,陈观的精神力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温顺之下,潜藏着何等浩瀚与毁灭的本质。福兮祸所依,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体内因强行压制和炼化带来的细微创伤,在磅礴精纯的星源滋养下飞速愈合。力量,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充斥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境界虽未直接突破至武圣,但星核的稳固程度、星源的精纯度、以及对力量的控制力,都已远超之前的宗师巅峰,触摸到了那道凡人巅峰的门槛!只差一个契机,一次真正的蜕变。
“阁主,”林震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时辰快到了。姜离大人已在厅中等候。”
陈观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青黑星芒流转,隐有金纹一闪而逝,沉静得如同历经万古的星辰。“知道了。”他起身,推门而出。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姜太渊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阁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赤金锦袍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无形的威严。姜离如同他的影子,静立其后,气息冰冷如万年玄冰。文仲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却精神亢奋得如同即将扑火的飞蛾,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特制的金属匣子,里面装的正是那块至关重要的黑色祭坛碎片。张大胡子扛着两柄巨斧,站在林震南身边,看着姜太渊的背影,粗豪的脸上满是敬畏,大气都不敢喘。担架上,司徒弘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脸上那层死灰气似乎褪去了一些,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郁。
“前辈。”陈观上前一步,对着姜太渊的背影拱手。
姜太渊转过身,目光落在陈观身上,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根基已固,尚可。此行凶险莫测,你体内那缕异种本源虽被炼化,然其源头未绝,深入其地,或有异动,需时时警惕,不可完全倚仗。”
“晚辈明白。”陈观沉声应道。
姜太渊的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文仲怀中的金属匣子上:“走吧。那扇‘门’,该见见真容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星陨阁,如同几道融入晨雾的幽影。铁壁城厚重的城门在他们面前如同虚设,守城的士卒只觉眼前一花,仿佛有风吹过,再定睛看时,城外莽莽山林,哪里还有人影?
* * *
踏入黑风山脉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沉重感便压了下来。
葬龙涧外围的阴冷、死寂,在这里被放大了十倍、百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腥甜、混杂着淡淡硫磺和血腥的气息,吸入肺腑,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刺扎。光线被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瘴气层层过滤,变得极其昏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参天的古木扭曲变形,虬结的枝干如同妖魔的爪牙,树皮上布满暗红色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适的光晕。脚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会发出“噗嗤”的闷响,露出底下森白的兽骨或某种巨大生物的破碎甲壳。
死寂!绝对的死寂!没有鸟鸣,没有虫豸的窸窣,甚至连风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众人踩踏腐叶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被无限放大,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娘的…这鬼地方,比葬龙涧还邪门十倍!”张大胡子压低声音咒骂了一句,紧了紧手中的巨斧,警惕地环顾四周。饶是他胆大包天,此刻也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林震南脸色凝重,九环刀已悄然出鞘半寸,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光:“小心脚下,还有那些树藤…感觉像是活的。”
文仲抱着金属匣子,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兴奋得双眼放光,嘴里念念有词:“能量场…强烈的空间扭曲残留…还有…尸骸气息…太浓了!古籍记载无误!这里绝对是上古战场的一角!大寂灭的源头之一!”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采集样本。
姜离走在最前方开路,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精准地避开地面上那些颜色诡异的水洼和潜伏在腐叶下的森白枯骨。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形的锋锐气息,所过之处,那些如同活物般悄然探向队伍的扭曲藤蔓,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僵直枯萎。
陈观紧跟在姜太渊身侧,体内新生的青金星核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而稳固的星辉,将侵袭入体的阴冷秽气隔绝、净化。他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空间在这里仿佛被揉皱的纸,存在着许多极其细微的、不稳定的褶皱和裂痕。丝丝缕缕冰冷混乱的能量,正从那些看不见的缝隙中悄然渗透出来,如同跗骨之蛆,试图侵蚀一切生灵。这股气息,与星核深处那缕暗红本源,隐隐同源!只是更加稀薄驳杂,充满了怨念和死寂。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发恶劣。瘴气浓得如同墨汁,视线被压缩到不足十丈。空气中开始出现漂浮的、散发着幽绿或暗红光芒的尘埃,如同细小的鬼火,无声飘荡。地面变得坚硬崎岖,不再是腐殖层,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布满龟裂的黑色岩石,裂缝中不时有浑浊的、冒着气泡的粘稠液体渗出,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停下。”走在最前的姜离突然开口,声音冰冷。
众人立刻驻足。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浓雾中,影影绰绰出现了几道扭曲的身影。它们像是人形,却佝偻得不成样子,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灰败色泽,关节处生着尖锐的骨刺,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绿的火焰。它们无声地游荡着,似乎在啃噬着地面上某种黑乎乎的东西,动作僵硬而诡异。
“石魈…被此地死气和空间乱流侵蚀异化的生灵残骸…”文仲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它们没有灵智,只有吞噬和毁灭的本能…对活物气息极为敏感!”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几头石魈猛地停止了啃噬的动作,齐齐转向队伍的方向!空洞眼窝中的幽绿火焰骤然暴涨!
“呜——!”一声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咆哮响起,几头石魈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手脚并用地朝着众人猛扑过来!速度极快,带起一股腥臭的恶风!
“找死!”张大胡子怒吼一声,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双斧抡圆,如同两扇旋转的门板,带着开山裂石的狂暴气势,狠狠劈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头石魈!
铛——!
火星四溅!
巨斧劈在石魈灰败的肩胛上,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石魈只是被巨大的力量劈得一个趔趄,肩胛处石屑纷飞,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却并未碎裂!它嘶吼着,骨爪带起凄厉的破空声,反手抓向张大胡子的面门!
“这么硬?!”张大胡子一惊,急忙撤斧格挡。
与此同时,另外几头石魈也扑到了近前!林震南刀光如雪,瞬间斩出十余刀,刀刀劈在石魈关节要害,发出密集的碰撞声,火星连成一片!然而这些石魈的躯体坚硬得超乎想象,林震南足以斩断精钢的快刀,竟只能在其体表留下道道白痕!
“弱点在眼窝!”文仲抱着匣子急声喊道。
陈观目光一凝。这些石魈的防御力确实惊人,力量也远超寻常猛兽,动作虽然僵硬,但悍不畏死。他并未急着出手,体内星核微转,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瞬间扫过扑来的几头石魈。
“混乱…死寂…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残念…”他瞬间把握到了这些怪物的本质。它们并非真正的生命,而是此地浓郁的死气和空间乱流能量,依附于某些坚固的尸骸残骨上形成的邪物!
就在一头石魈突破林震南的刀网,骨爪带着腥风抓向文仲怀中的金属匣子时,陈观动了。
他没有拔刀,只是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深邃的青黑色星芒骤然亮起!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洞穿虚空的锐利与沉重!他手臂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黑色指芒,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没入那头石魈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窝!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头石魈前扑的动作骤然僵住,眼窝中的幽绿火焰如同被冷水浇灭,瞬间黯淡、熄灭。它坚硬如岩石的躯体,从内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蛛网般的裂痕瞬间遍布全身,下一刻,哗啦一声,整个身躯如同风化的沙雕,彻底崩解成一堆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一击!秒杀!
张大胡子和林震南看得心头剧震!他们费劲力气也只能留下白痕的怪物,在阁主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阁主的力量…比葬龙涧归来时,强了何止一筹?!
陈观指尖星芒未散,身形如鬼魅般闪动。噗!噗!噗!又是三道指芒点出,精准地没入剩余三头石魈的眼窝!
毫无悬念,三头石魈步了同伴的后尘,瞬间崩解成灰!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在呼吸间结束。庭院中只剩下几堆灰白的粉末和淡淡的焦糊味。
“阁主…您这…”张大胡子看着那几堆粉末,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巨斧,有些发懵。
“星源凝练,破其核心死气节点,事半功倍。”陈观收回手指,淡淡解释了一句。他刚才那一指,不仅蕴含了精纯的星源之力,更夹杂了一丝星核深处那缕暗红本源的毁灭特性!毁灭对死寂,如同热刀切牛油!
姜离冰冷的眼眸扫过地上的粉末,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只是拍死了几只苍蝇。姜太渊更是自始至终都未回头,他的目光穿透浓重的瘴气,望向山脉更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继续走。”姜太渊的声音平静无波。
队伍再次前行。经历了石魈的袭击,气氛更加凝重。文仲抱着匣子的手更紧了,张大胡子和林震南也更加警惕。陈观则默默感受着刚才出手时,星核深处那缕暗红本源之力的一丝悸动。毁灭…似乎与这死寂之地,有着某种奇特的共鸣?
又深入了不知多久,地势开始陡然下降。瘴气依旧浓重,但脚下的黑色岩石却逐渐被一种暗紫色的、如同琉璃般光滑的晶石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更加混乱狂暴,冰冷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无形的刀子,不断冲击着众人的精神防线。文仲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全靠一股狂热的意志支撑着。张大胡子和林震南也感觉头脑发胀,眼前不时闪过扭曲的幻影。
唯有姜太渊、姜离和陈观三人,依旧神色如常。姜太渊和姜离自不必说,陈观那经过赤金神火淬炼、融合了一丝毁灭本源的星核,散发出稳固的精神屏障,将那些混乱意念牢牢隔绝在外。
前方,浓得如同实质的灰绿色瘴气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
当看清谷地中的景象时,饶是陈观心志坚毅,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张大胡子更是失声惊呼:“我的老天爷!”
这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被陨星撞击过的盆地!盆地的地面,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暗红色物质,如同凝固的巨大血痂!在这片“血痂”之上,矗立着无数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骸骨!
有蜿蜒如山脉、肋骨如同巨型拱门的龙类骸骨;有庞大如山岳、头骨上生着狰狞撞角的巨兽残骸;更有一些形态扭曲、根本无法辨认、仿佛由不同生物强行拼接而成的怪异骨架!这些骸骨大多呈现出暗金、黑玉或惨白的色泽,历经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和残留的凶煞之气!
骸骨巨大,许多都高达数十丈,甚至上百丈!它们或仰天咆哮,或俯卧挣扎,或相互纠缠撕咬…姿态各异,却都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惨烈瞬间!一股浩瀚、苍凉、悲壮到极致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扑面而来!冲击着每个人的灵魂!
这里,俨然是一片上古巨兽的埋骨场!一个被遗忘的恐怖战场!
“龙…龙骸!那绝对是真龙的骸骨!”文仲激动得浑身发抖,指着盆地中央一具最为庞大、哪怕死去依旧散发着淡淡龙威的暗金色骨架,声音都变了调,“还有…那是吞山古猿?裂天金鹏?…天啊!这些…这些都是只在神话传说中才存在的太古凶兽!它们…它们竟然都陨落在这里!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张大胡子看着那些如同山峰般的巨骨,只觉得头皮发麻,口干舌燥:“乖乖…这…这他娘的要是能搬一根出去…不,哪怕一小块…”
“闭嘴!”林震南厉声喝止,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小心!这里的死气和怨念…太恐怖了!”他感觉自己的刀都在微微颤抖,仿佛被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盯着。
陈观的目光扫过这片令人窒息的骸骨之海。星核微微加速旋转,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和死亡侵蚀。他能感觉到,这片盆地下方,那暗红色的“血痂”深处,以及那些巨大的骸骨之中,正源源不断地渗透出冰冷混乱的能量,比他之前感知到的要浓郁精纯十倍!正是这些能量,滋养着黑风山脉的邪异,也侵蚀着这片土地。
姜太渊的目光并未在那些震撼的骸骨上过多停留,他深邃的视线如同穿透了时光,定格在盆地最深处,那片骸骨最为密集、死亡气息也最为浓郁的核心区域!
“在那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区域的骸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姿态,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撕扯、挤压过。而在无数巨大骸骨的拱卫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建筑!
不,那不能称之为完整的建筑。
那是一片极其巨大、由某种不知名的暗沉黑石垒砌而成的、布满裂痕的残破基座!基座呈圆形,直径足有数百丈,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掰断。基座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符文和沟槽!那些符文,与黑色祭坛碎片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巨大、更加复杂、也更加…亵渎!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灵魂仿佛都要被拉扯进去!
沟槽之中,凝固着暗红近黑的粘稠物质,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混乱意志!无数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黑色金属锁链,一端深深嵌入基座边缘的巨石,另一端则延伸出去,缠绕、贯穿在周围那些巨大的骸骨之上,仿佛在抽取着这些太古凶兽残骸的力量,维系着基座的存在!
而在基座的最中央,那本应是建筑主体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洞!坑洞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东西硬生生挖走!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混乱、充满无尽吞噬欲望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那坑洞深处弥漫出来!
那气息…陈观太熟悉了!与他星核深处那缕暗红本源,同根同源!只是更加原始、更加磅礴、更加…恐怖!
“门…这就是那扇‘门’的基座…”文仲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极度的恐惧,更是极度的兴奋,“它…它被挖走了!但残留的气息…天啊!仅仅是残留的气息…就如此恐怖!它…它到底通向哪里?!”
姜太渊看着那巨大的坑洞和残破的基座,眉头紧紧锁起。事情,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门,竟然已经不在原位?是被谁取走了?还是…自行离开了?
就在这时!
“咦?好热闹啊。想不到除了我们‘归墟盟’,还有人能找到这‘万骸渊’的深处,还来得如此之快?”
一个清越中带着几分慵懒与好奇的女声,突兀地在众人侧后方的浓雾中响起!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声音来源!姜离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那个方向!
浓雾如同帘幕般向两侧分开,几道身影缓缓走出。
为首一人,身姿婀娜,穿着一袭素雅却流转着淡淡云纹的月白长裙,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只露出一双剪水秋瞳,清澈灵动,却又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深邃。她气质空灵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与这污秽死寂的骸骨盆地格格不入。她身后跟着两名老者,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古拙,背负一柄无鞘的阔刃巨剑,气息沉凝如山岳;另一人则身形瘦削,穿着宽大的灰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眼神锐利如鹰隼,气息飘渺难测。
这三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与武道罡气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更加内敛,更加贴近天地自然,却又带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底蕴。
“修仙者?”陈观瞳孔微缩,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他在葬龙涧获得的碎石片功法,以及自身系统的推演,都指向了这条道路!眼前这三人的气息,与碎石片功法描述中的“灵力”极为相似!
文仲看到那女子,更是失声惊呼:“云…云渺仙子?!您…您怎么会在这里?”他似乎认得来人。
那被称作云渺仙子的女子,目光流转,先是饶有兴致地扫过姜太渊那身刺眼的赤金九龙锦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目光落在文仲身上,轻笑道:“原来是钦天监的文监副。多年不见,文监副还是这般…执着。”她的声音悦耳,却带着一丝疏离。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陈观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咦?好生奇特的根基…星辰之力为基,竟还融合了一丝…‘渊’的气息?有趣,当真有趣!”她似乎对陈观格外感兴趣。
背负巨剑的魁梧老者冷哼一声,声如闷雷:“哼,管他什么根基!此地乃我归墟盟先发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否则,休怪老夫剑下无情!”一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沉重威压瞬间朝着陈观等人笼罩过来!
那灰袍老道也眯起了眼睛,手中拂尘无风自动,一股阴柔却更加刁钻的气机锁定了姜离,声音尖细:“赤金九龙袍?呵,世俗王朝的爪牙,也敢觊觎‘门’之秘?识相的,带着你们的人,立刻离开!”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张大胡子和林震南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沉重压力加身,呼吸都变得困难,脸色瞬间煞白!文仲更是被那魁梧老者的威压冲击得连连后退,差点抱不住怀中的金属匣子。
姜离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毫不退缩地迎向那魁梧老者的威压!两股无形的气势在半空碰撞,发出沉闷的爆鸣!周围的瘴气被瞬间排开一片真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众人识海中炸响的冷哼传来!
是姜太渊!
他依旧负手而立,甚至没有看那突然出现的三人一眼。但随着他这一声冷哼,那魁梧老者如山崩般的威压,那灰袍老道如毒蛇般的锁定,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瞬间土崩瓦解!
魁梧老者闷哼一声,壮硕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骇然!灰袍老道手中的拂尘也猛地一滞,眼中精光爆射!
云渺仙子眼中慵懒之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看向姜太渊的目光,充满了忌惮:“前辈…好深厚的修为!不知是王朝哪位隐世老祖当面?归墟盟云渺,有礼了。”她微微欠身,姿态放低了许多。
姜太渊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扫过云渺仙子三人。那目光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让云渺仙子这等人物都感到一阵心悸。
“归墟盟?”姜太渊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一群守着破铜烂铁,妄图窥视天机的遗老遗少罢了。此地之事,非尔等所能染指。退下。”
“你!”魁梧老者勃然大怒,巨剑嗡鸣,就要发作。
“雷长老!”云渺仙子立刻出声制止,她深深看了姜太渊一眼,又瞥了一眼那巨大的祭坛基座和中央的坑洞,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对姜太渊深不可测实力的忌惮。“前辈修为通玄,云渺佩服。不过,‘门’之秘,关乎此界兴衰,非一家之事。我归墟盟传承上古,对此知之甚深。或许…”
她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悸动,猛地从盆地中央,那巨大的祭坛基座坑洞深处爆发出来!
紧接着,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暗红光芒,带着无尽的冰冷、混乱与吞噬一切的毁灭意志,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骸骨盆地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轰隆隆——!
大地疯狂震颤!无数巨大的骸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簌簌落下!
“小心!”陈观厉喝出声,体内星核疯狂运转,青金光芒透体而出!他感觉到,自己星核深处那缕温顺的暗红本源,在这股同源却更加浩瀚狂暴的气息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火堆的干柴,瞬间变得躁动、滚烫!一股强烈的、想要靠近、想要融入的冲动,几乎要冲破他的意志束缚!
与此同时,一直昏迷在担架上的司徒弘,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邪异的意念波动,从他眉心一闪而逝!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动了一瞬!
“门的气息…在复苏?!”云渺仙子失声惊呼,再也顾不得与姜太渊对峙,骇然望向那喷涌暗红光芒的坑洞!
姜太渊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神剑,刺向那暗红的深渊!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