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芜也不急,捏住被角,施舍般给周言词盖上。
她温柔笑笑:“没关系,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营养师,这几天好好给你治疗。”
周言词不悦,呼吸急促,直接将她的手推开:“仅仅三天,我这么虚弱,谁也不能把我治好!”
“治不好也没事,总之三天后我来接你,西装我都帮你买好了,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商芜站起来,望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勾唇:“戴上我送你的表,换上最得体的衣服,来参加我们的婚前庆祝宴会,好吗?”
周言词没说话了。
他没力气说,只是死死盯着商芜。
搞不懂。
他完全搞不懂商芜现在想干什么。
对这个女人,他现在一无所知。
周言词心里甚至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以至于有些害怕商芜。
是,他害怕这个女人了。
从猜到她给他下毒开始,商芜的一颦一笑都像是藏着锋利的恶意。
商芜越在他的注视之下,神情越是自然:“好啦,你继续吃饭吧,我到时候会让人来接你。”
她转身。
周言词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试探:“我自己吃不方便,你不帮帮我吗?”
商芜脚步一顿,回过头,眼底满是厌恶。
“我还有事,赶时间,帮你叫家里佣人来。”
周言词死死抓紧被单,不说话了。
等人离开以后,他才猛地放松,坐回位置上。
他咬紧牙关,等商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才沉声呵斥:“保镖呢!进来!”
两个保镖进来。
周言词累极了,气喘吁吁,提不起精神。
他缓了几秒,才一字一句道:“马上带我走,我不住院了,我要躲起来,躲到月底办婚礼!马上送我走!”
保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周言词这是发哪门子疯,只好走过去,将他的衣服和手机等东西拿起来,又帮他递过去一双鞋。
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周言词侧过身,看向保镖后面的男人,皱眉。
“你是哪位?找谁?”
千珏面无表情道:“周言词是吧?”
周言词愣了愣:“是。”
“嗯,带走吧。”
千珏说完,身后一群黑衣人涌进来,将周言词抓住,连同保镖一起打晕,扛着从楼梯通道离开。
病房门轻轻摇晃,顷刻间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被打翻了的一碗粥。
……
商芜还在打电话,让佣人去医院照顾周言词。
这三天,周言词必须要好好活着,享受她为他准备的惊喜。
万事俱备,商芜打算去公司一趟再去见哥哥。
三天后周言词就要去坐牢了,公司的股东们还得安抚住。
商芜直接召开董事会,将周言词的罪证呈上。
“他要去坐牢了,是让我这个代理总裁转正带着你们赚钱,还是让我离开,你们重新推举一个总裁,我都接受。”
众人都惊了,但这种时候谁也顾不得震惊,纷纷和周言词撇清关系,力证自己与周言词筹谋的商家案无关。
轻松解决股东,商芜回到办公室里。
手机铃声响起。
佣人打来电话:“商总,你是不是给错地址了?这病房里什么人也没有啊,乱糟糟的,一地都是米粥。”
商芜心里一沉,从桌边站起身:“没人?”
粥翻了,人不见了。
这不对劲。
她随即挂断,给小董打过去。
“我让你守着周言词,现在他人呢?”
小董气喘吁吁,焦急道:“我刚下楼给他买刮胡刀去了,谁知一会的功夫人就没了!商总你别急,我现在就去调监控!就算他和几个保镖跑路了,也跑不到哪里去。”
商芜心里隐隐不安:“打视频电话,我要同步看监控。”
她边说边往外走。
视频通话里,小董调取医院监控。
画面中显示,有一伙人在商芜离开的两分钟后,就进去直接将周言词和保镖打晕带走了。
而那个跟在后面,最后进楼梯通道的人,很显然就是千珏。
商芜看到这一幕,脸色极为冰冷。
她没想到是千珏在搞鬼。
千珏背后的人是陆让父亲。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逼迫她离开陆让?
商芜捏着手机匆匆出了公司大楼,刚到外头,就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停在外头。
千珏摇下车窗,冲她点头:“上车。”
商芜站在原地没动,解锁手机。
看到她的动作,千珏不紧不慢道:“少爷现在在律所做最后的工作交接,他辞职了,忙着呢,上车吧,给他通风报信,你就再也找不到周言词了。”
商芜指尖一顿,抬眸看着眼前人。
她轻扯唇角,收起手机直接上车,抱着胳膊坐在后车座问:“你家先生这次想怎样?亲自要见我?”
千珏沉默开车,不理会。
商芜心里堵了口气,很想发火。
她忍着,看向窗外的风景。
很快车就在一个地方停下来了。
是个酒行。
商芜下车的一瞬,忽然顿住。
就像是迷雾中突然捕捉到一束阳光,眼前豁然开朗。
酒行。
汤雪莉曾说,玉家有人在临城开了个大酒行。
皖湖。
陆让几次都能带着她进入皖湖地界,还能一句话帮他解决那些巡逻的保镖。
那枚类似于胸针的勋章。
陆让一拿出来,周泽安就老老实实配合他们。
还有督查院长的人脉。
以及,昨天晚上看到的婚书。
在陆让给她留白的那一页之前,她看到的那个眼熟的名字,是玉如韵。
玉家那个顶级美貌,差点做了电影明星的千金。
一股寒气从脚底生出来。
商芜按着车门,惊得无所适从。
他是玉家人。
陆让居然是玉家的。
“商小姐,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下车?”
千珏催促。
商芜不能淡定地咬紧唇。
她居然现在才发现。
怎么现在才发现……
商芜双手颤抖,努力定了定神,走进酒行。
千珏引着她进去,穿过琳琅满目的酒柜去二楼。
楼梯和走廊都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一脚踩上去,轻飘飘的,发不出丝毫声音。
商芜也跟着如同走在云端。
她紧紧跟随千珏的脚步,努力打起精神,不想在气势上太过弱势。
可即便如此,玉家的名头压在身上,商芜也难免紧张。
直到他们来到一扇水晶玻璃门的休息室前。
千珏推开门:“先生,人到了。”
说完,他侧过身让商芜进去。
商芜定了定神,挺直背脊,踏入休息室中。
休息室的光线很暗,红木家具更是泛着沉郁的光。
空气中漂浮着陈年酒的醇香,有个中年男人坐在红木椅上。
他五官立体,很正朗,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一个大帅哥。
他没有抬眼,看着侍者给他倒酒。
商芜能够看见,侍者被那人无形的压迫力笼罩着,双手都在发抖,呼吸放轻,脸也憋得通红,生怕惊扰了男人。
她只是看着,也感觉要呼吸不过来了。
商芜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来到男人的对面坐下。
“陆先生,你想和我谈什么?”
陆政没理,收回酒杯摆摆手,示意侍者下去。
等人走了,他才抬眼细细打量商芜。
商芜身体紧绷,总觉得他的目光很危险,像是两道惊雷悬在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就要劈下来。
陆政的眼神蒙着层凌厉审视,一瞬又温和起来:“我知道陆让为什么对你感兴趣了,你身上确实有那种气质。”
商芜不动神色:“多谢夸奖,能说正事吗先生?”
陆政的目光凝住,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找你的用意,听说商家案已经出结果了,原先的证据链被推翻,有当初举证人的口供,商家从今以后清清白白,可以东山再起。”
他扫了一眼商芜:“我儿子陆让,已经没什么可以被你利用的,既然这样,你就和他断了吧。”
“利用?”
商芜笑笑,镇定道:“我觉得您说错了,我没利用他,抛开个人感情不讲,他的委托费我出了,做我的法律顾问,十倍工资我也给了,我们是正当的交易关系,作为他的委托人,他理所应当要尽心尽力帮我翻案。”
陆政道:“他所动用的关系,已经超过他这个律师身份的能力范围内,你倒是会撇清关系,用了我们玉家的人脉资源,还能大言不惭说是理所应当?”
商芜轻勾唇角:“我从不知道陆让是玉家人,从没主动要求他干什么,之前在我眼里,他顶多是某家的富贵少爷,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如何利用?”
陆政眯起眼:“巧舌如簧!我不想听你的狡辩,你告诉我,你还想不想三天后让周言词身败名裂,送去坐牢?”
商芜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提起这个。
让千珏把周言词抓走,不就是为了让她妥协。
“我是想让周言词去坐牢,去死,或者身败名裂,但我也没必要非得折腾三天后的那场宴会,只要证据放出来,他依旧是人人喊打,哪怕消失了,也要被通缉抓捕。”
商芜耸耸肩,无所谓道:“他坐牢或早或晚的事,先生要是一定得蹚浑水,非要包庇罪犯,那就将他好好藏着吧,玉家一直高风亮节,不掺和外人的事,要是因此名声受损,可不关我的事。”
“那你哥呢?商家呢?”陆政轻靠在背椅上,始终处于掌控者的上位,“你哥的入狱记录,商家东山再起的机会,你都不在乎?临城所有人对玉家趋之若鹜,只要我一句‘别和商家人做生意’,你们还能挤进上流社会吗?”
商芜握紧拳头,目光陡然变得冰冷。
提到家人,她的紧张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有保护家人的本能反应。
她轻哼一声:“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等我哥出来,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就好,商氏集团重不重建都无所谓,什么上流社会,我也不稀罕挤,除非……”
商芜双眸微沉,直视着陆政:“先生要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害我家人。”
陆政不紧不慢道:“好,可以,这些你都不在乎,那我们来说说陆让,他现在辞职了,我可以让他回不了玉家,也找不到工作,堂堂玉家少爷沦落成无业游民,你觉得他能受得了这份屈辱吗?你们之间的感情好像也没多深,你笃定你能养他一辈子,还是以他那个心性,能接受跟着你吃软饭一辈子?”
商芜听了想笑,面容愈发明媚。
她不紧不慢地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你不会这么做的,如果这能对陆让造成威胁,你早就拿这个威胁他回去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拿来要挟我。”
陆政顿了顿,游刃有余的姿态微微收敛。
至此,十分钟的对谈,他并未占据上风。
商芜风轻云淡:“先生,我先回去了。”
她走出两步,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商芜,你们会分开的。”
商芜脚步一滞,头也不回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