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腐叶腥气愈发浓重，云栖的灵稻穗在掌心烫得发红，那是灵植对阴邪之气的本能抗拒。
她望着沈砚紧绷的后背，能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轻喘——上回遇到邪灵时，灵稻穗不过是微微发烫，如今却像要灼伤掌心，这说明来者远比之前的邪物更危险。
\"退到余道长的遁甲阵里。\"沈砚反手攥住她手腕，剑穗上的银铃因灵力翻涌发出细碎清响，\"我去探探虚实。\"
云栖刚要开口，帐帘\"哗啦\"被风掀开。
首先撞入视线的是一片阴绿。
郝药师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青灰色道袍下摆沾着暗褐色污渍，不知是血还是毒；他腰间挂着九只陶瓶，每只瓶颈都塞着染成不同颜色的棉絮，此时正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发出\"叮咚\"轻响。
而他身旁的孔护卫更像座移动的山——七尺高的身躯裹在玄铁重甲里，面甲只露出一双猩红眼睛，手中那柄开山大刀正滴着暗绿色黏液，在泥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
\"方首领说，小友们抓了人，总得还些利息。\"郝药师阴恻恻笑起来，指尖划过腰间陶瓶，\"我这有'蚀骨散'，沾衣即烂；孔护卫的'腐毒斩'，砍人连灵根都能化掉——两位选哪个？\"
云栖后牙槽发酸。
她注意到邱师姐的指尖在身侧微微发颤，那是准备结印的前兆；丁药师的药囊被攥得变了形，里面装着她连夜炼制的解毒丹。
余道长的奇门遁甲术在地面游走，石笋屏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但郝药师脚边那团阴绿雾气已经开始侵蚀石面，留下蜂窝状的蚀痕。
\"韩师姐！\"云栖突然提高声音。
守在帐角的韩师姐立刻会意，身影如轻烟般飘向营地高处的了望台。
她的任务是观察敌人动向——郝药师的毒药需要时间调配，孔护卫的攻击虽猛却招式单一，只要盯住这两点，就能找到破绽。
\"冯书生，吕书生！\"云栖又转向角落的两位书生。
冯书生的情报册在掌心翻得\"哗哗\"响，吕书生则摸着下巴盯着孔护卫的刀：\"那刀上的毒是腐尸花汁调和的，遇灵则强，遇凡则弱——但重甲覆盖的关节处......\"他突然指向孔护卫手肘，\"玄铁甲片的缝隙有半寸宽，是弱点！\"
沈砚的剑穗骤然绷直。他与云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
\"雷驯兽师，赵驯妖师！\"云栖扬声，\"金纹虎、赤焰鸟，去缠孔护卫的刀！\"
雷驯兽师打了个呼哨，三只金纹虎从帐后窜出，皮毛在月光下泛着油亮金光；赵驯妖师咬破指尖画了道血符，五只赤焰鸟扑棱棱飞起，尾羽燃着橘红火焰。
孔护卫的大刀刚要劈下，金纹虎已经扑上他的小腿，赤焰鸟则啄向他握刀的手腕——这正是云栖的策略：用灵兽牵制攻击节奏，再寻弱点。
\"李道长，阮道长！\"云栖转向另一侧，\"降魔杵打关节，符文剑封退路！\"
李道长的降魔杵腾起金芒，\"当\"地砸在孔护卫手肘缝隙处；阮道长的符文剑擦着他耳侧飞过，在地面烙下一道焦痕。
孔护卫闷哼一声，大刀劈偏了半寸，砍在石笋屏障上，溅起的火星却被郝药师的阴绿雾气吞噬，化作缕缕黑烟。
\"邱师姐，丁药师！\"云栖攥紧缠灵藤，藤蔓上的金纹因灵力翻涌而发亮，\"郝药师摸第三只陶瓶时，立刻用破邪符！\"
邱师姐的指尖已经扣住符囊，丁药师的解毒丹在掌心焐得温热。
郝药师的手刚搭上第三只蓝棉絮陶瓶，邱师姐的破邪符便\"唰\"地飞过去，在他面前炸出一片金光；丁药师的解毒丹紧随其后，在阴绿雾气中绽开淡紫药雾——这是云栖用灵田新育的青灵花炼制的，专克腐毒。
\"好！\"郑掌门在后方击掌，\"余道长，胡道长，加固屏障！\"
余道长的法诀越捏越快，石笋屏障上泛起淡青微光；胡道长的奇门遁甲术在屏障外围画出八卦纹路，将侵蚀的阴绿雾气往一处引。
云栖趁机召出灵田的护田蜂，这些拇指大的蜂儿振着金翅，将飘散的毒雾一点点吞入腹内——这是她用灵稻花蜜喂养的，专司净化。
沈砚的农神之力如暗金色溪流漫过众人脚底，被腐蚀的石面开始泛起生机，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云栖能感觉到他的灵力透过交握的手传来，像晒过太阳的棉絮，暖得人心底发颤。
就在众人以为稳住局面时，郝药师突然发出尖笑。
他扯开腰间最后一只黑棉絮陶瓶，里面涌出的不是雾气，而是黏腻的墨绿色液体，滴在石笋上立刻发出\"嗤啦\"声响。
余道长的屏障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胡道长的八卦纹路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糟了！\"邱师姐的破邪符刚要再发，却见郝药师将陶瓶砸向地面——墨绿色液体溅起的瞬间，整个屏障\"轰\"地崩塌。
孔护卫的大刀趁机劈下，刀身上的腐毒在空气中拉出青黑痕迹。
沈砚的剑迎了上去，金铁交鸣震得众人耳膜发疼；云栖的缠灵藤猛地缠住他手腕，却被腐毒蚀得青烟直冒。
\"退！
退到第二道屏障！\"云栖的声音带着破音。
她看见李道长的降魔杵出现缺口，阮道长的符文剑在毒雾中失去光泽，雷驯兽师的金纹虎正抓挠着被腐蚀的皮毛呜咽。
郝药师的笑声混着孔护卫的重喘，像两把钝刀在云栖心头拉锯。
她望着崩塌的屏障外翻涌的阴绿毒雾，突然想起唐密探说的\"起死回生\"——方首领要的，怕不只是农神手札，而是用这邪毒与秘术结合，造出更可怕的东西。
沈砚的剑突然发出清鸣。
他反手将云栖推进余道长刚布好的小阵，自己则持剑迎向孔护卫的大刀。
暗金色的农神之力在他周身流转，将逼近的腐毒逼退半尺。
云栖看见他额角的汗，看见他握剑的手在发抖，却依然将她护在身后。
\"云栖！\"邱师姐的声音带着焦急，\"郝药师又摸陶瓶了！\"
云栖猛地回神。
她扯下腰间的灵稻穗，穗子上的金粒\"簌簌\"落在毒雾里——这是她用本命灵稻育出的\"清毒穗\"，每粒都能净化三尺毒雾。
金粒落地的瞬间，毒雾泛起涟漪，郝药师的动作顿了顿。
但孔护卫的大刀已经劈到近前。
沈砚的剑擦着刀面划过，在甲片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云栖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听见他低低的喘息：\"别怕......我在。\"
帐外的毒雾还在翻涌，郝药师的陶瓶又打开了一只。
云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灵稻穗在掌心灼得发烫——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只是两个敌人，而是方首领精心布置的陷阱。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那道最初在黑暗中说话的声音，至今未再响起。
\"守住！\"云栖抓起一把清毒穗撒向空中，金粒如星子般坠入毒雾，\"守住第二道屏障，等......\"
她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
孔护卫的大刀终于劈开沈砚的剑招，擦着他左肩划过，在甲胄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沈砚踉跄半步，却依然挡在她面前。
云栖看见他肩甲下渗出的血，红得刺眼，像要烧穿她的理智。
\"沈砚！\"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事。\"沈砚转头对她笑，血珠顺着下巴滴在玄铁甲上，\"你看，孔护卫的刀慢了半拍——他的毒在消耗灵力。\"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孔护卫的呼吸变得粗重，刀上的腐毒不再那么浓烈。
她突然想起吕书生的话：\"腐毒斩需要持续注入灵力，时间一长，施术者自己也会被反噬。\"
\"李道长！阮道长！\"云栖的眼睛亮起来，\"趁现在，攻击关节！\"
李道长的降魔杵再次扬起，金芒比之前更盛；阮道长的符文剑划出银弧，直取孔护卫膝弯。
孔护卫的大刀劈空，整个人踉跄着单膝跪地。
雷驯兽师的金纹虎趁机扑上他后背，赤焰鸟啄向他面甲缝隙。
郝药师的陶瓶\"当啷\"落地。
他刚要再摸另一只，邱师姐的破邪符已经贴在他心口，丁药师的解毒丹塞进他嘴里——这是云栖特意交代的：先制住药师，再对付护卫。
帐外的毒雾开始消散。
云栖望着倒在地上的孔护卫，望着被制住的郝药师，终于松了口气。
但她的灵稻穗仍在发烫，那种被庞然大物盯着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
\"云姑娘。\"冯书生突然扯她衣袖，指向营地外的黑暗，\"方才那道声音......\"
云栖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月光下，有个黑影正站在毒雾消散后的空地上，轮廓模糊得像团浓墨。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听见沈砚抽剑的轻响，听见余道长重新捏法诀的脆响——那道声音，终于现身了。
\"小友们的应对，比我想象中利落。\"黑影开口时，云栖的灵稻穗烫得几乎握不住，\"不过......\"它的声音像两块磨盘相擦，\"我给你们的'礼物'，才刚送到。\"
话音未落，营地后方突然传来惊呼。
云栖转头望去，只见原本坚固的木栅栏正在扭曲，泥土里伸出无数青灰色手臂，指甲上还沾着腐烂的草屑——那是被邪灵操控的尸潮。
沈砚的剑穗再次绷直。
他将云栖护在身后，暗金色的农神之力如浪涛般涌出，将扑来的尸手烧成灰烬。
但云栖知道，这只是开始。
方首领的\"礼物\"，远不止孔护卫和郝药师。
她望着营地外翻涌的尸潮，望着沈砚染血的肩甲，突然想起唐密探说的\"起死回生\"。
或许，方首领要的不只是农神手札，而是用邪术与农耕秘术结合，造出一支不死之军。
而他们，正站在这支军队的最前沿。
\"布阵！\"云栖的声音里没有颤抖，只有火烧般的坚定，\"余道长、胡道长，结三才阵护外围；李道长、阮道长，守左右两翼；沈砚......\"她转头看向他，目光灼灼，\"你和我，守中军。\"
沈砚的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因她的话染上暖意：\"好。\"
尸潮的低吼越来越近，混着郝药师的狞笑，混着孔护卫的闷哼，在夜空中回荡。
云栖握紧灵稻穗，感受着掌心的灼痛——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比邪灵更可怕的存在。
而她相信，只要众人同心，只要农耕的力量不灭，他们终能破局。
但此刻，她望着越来越近的尸潮，望着沈砚染血的肩甲，心底突然涌出一丝不安。
方首领的\"礼物\"，真的只是尸潮吗？
那道黑影的声音里，分明藏着更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