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沈砚手背的骨缝里，掌心被符纸余温灼出的焦痕还在发烫，可比起周身那要将人揉碎的吸力，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撞在岩壁上，混着铁师姐玄铁剑擦过石面的刺啦声，陈将军喊\"稳住阵脚\"的破音嘶吼——像被塞进一只倒扣的铜钟里，所有声音都闷得发慌。
\"小栖！\"沈砚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点滚烫的震颤。
他另一只手按在她后心，农神之力如温泉漫过灵脉，原本涣散的五感陡然清明。
她看见叶护法的短刀正从黑雾里倒着飞回，刀刃割开他掌心的皮肉，血珠溅在她脚边的石缝里，竟被那粒金种的光晕吸了进去。
\"金种......\"她哑着嗓子，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那粒曾被她埋在菜畦里、用晨露浇灌了三年的种子，此刻正嵌在石缝间，光晕比寻常的灵植强了十倍不止，每道金光扫过黑雾，都像热铁烫冰，滋滋冒着青烟。
\"冯书生！
顾师姐！\"沈砚突然提高声音。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冯书生正踉跄着扒住岩壁，怀里的竹简散了一地，顾师姐的罗盘在掌心转得飞旋，指针却始终钉着漩涡边缘某个位置。
\"波动！
不规则的！\"冯书生抹了把脸上的血，指节发白地攥住块凸起的岩石，\"刚才腐骨草炸开的地方，黑雾颜色浅了一瞬，吸力也弱了半分！\"顾师姐的罗盘\"咔\"地发出轻响，指针突然顿住，在某个方位上划出细密的圆圈：\"是能量紊乱区！
像......像灵田肥力不均的裂缝！\"
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
灵田肥力不均的裂缝——她曾在《九曜农经》里读到过，那些被荒草覆盖的贫瘠角落，反而是最适合埋下催生符的地方。
她望着漩涡边缘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那年冬天，她在寒玉峰下的菜地里，用腐叶堆出个小暖窝，硬是让冻蔫的雪耳草发了芽。
\"石谋士！\"她扯了扯沈砚的衣袖，声音里有了热乎气，\"漩涡边缘的能量波动，是不是和灵田的肥力裂缝一个道理？\"石谋士正半跪在地上，用枯枝在石面画着什么，闻言抬头，眼里闪过精光：\"正是！
若能把这些紊乱的能量引出来......\"
\"胡道长！\"云栖提高声音，\"您的吸灵机关还剩几个？\"胡道长正抱着个铜匣往腰间塞，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掏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兽首：\"前日刚改良的，能吸三阶以下的灵气！\"蔡道长咳着血从岩壁边爬过来，指尖还沾着阵旗的碎帛：\"我布个引灵阵，把吸来的能量导给你！\"
沈砚的手在她腕间紧了紧，墨竹剑突然发出清鸣，藤蔓纹路重新泛起青光：\"我带铁师姐和陈将军开路，你专心转化能量。\"铁师姐甩了甩被血染红的发尾，玄铁剑往地上一插：\"小师妹的灵田能长仙药，咱们的剑就能劈出条路！\"陈将军抹了把脸上的汗，斩魔刀在掌心转了个花：\"仙门弟子听令，护好云姑娘！\"
云栖感觉有热流从脚底涌上来。
她望着众人：叶护法捂着流血的手掌往她这边挪，柳仙子重新结起半段仙绫，正把受伤的吕书生往安全处拉；汪药师不知从哪摸出颗丹药，塞进蔡道长嘴里；罗书生还在翻那本破破烂烂的《上古异闻录》，嘴里念叨着\"黑涡属阴，生机属阳......\"
\"开始！\"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杂念都赶出脑子。
胡道长的青铜兽首\"嗖\"地飞进漩涡边缘，机关口的獠牙突然张开，发出类似幼兽的呜咽——黑雾被扯出丝缕，像被抽走了筋骨。
蔡道长咬破指尖，在石面画出银色光纹，引灵阵开始流转，那些被吸来的黑雾能量顺着光纹爬向云栖脚下，像条发着幽光的蛇。
沈砚的墨竹剑划出青芒，铁师姐的玄铁剑紧随其后，陈将军的斩魔刀劈开迎面而来的黑雾团。
云栖能听见他们的喘息，看见沈砚额角的汗滴砸在石面上，看见铁师姐的剑刃崩出缺口，看见陈将军的铠甲被黑雾腐蚀出小洞——可他们的剑始终护着她，像道移动的墙。
能量顺着引灵阵涌进她体内。
那是种黏腻的、带着腐臭的力量，和她熟悉的灵田生机完全相反。
云栖咬着唇，调动体内农神之力去包裹这些能量——就像那年她用灵泉洗去菜根上的泥，用阳光晒去菜叶上的霉。
她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天地万物，皆可化养。
毒草能肥田，浊水可淬苗。\"
黑雾能量在她丹田翻涌，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灼烧。
沈砚的农神之力突然变得更热，像团火裹住那些腐气。
云栖眼前闪过菜畦里冒头的青芽，闪过灵田里抽穗的灵稻，闪过金种第一次发芽时的微光——她猛地睁开眼，掌心腾起团绿光。
那光是活的。
它钻进漩涡，所过之处黑雾退避，像被火烧的蛛网。
蔡道长的引灵阵突然爆发出强光，胡道长的机关同时发出轰鸣——漩涡的吸力弱了！
\"动了！\"冯书生喊得破音。
云栖感觉脚下的石面不再打滑，叶护法抓住她的衣角，把她往金种的方向拽。
柳仙子的仙绫重新缠住岩壁，吕书生扶着罗书生往上爬，汪药师开始给蔡道长疗伤，陈将军的斩魔刀劈得更狠了。
可就在这时，漩涡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云栖抬头，看见黑雾里突然窜出几道黑线——那是闪电，黑得像凝固的血，嘶嘶作响地劈向人群。
\"小心！\"沈砚的墨竹剑划出半圆，青芒撞在黑闪电上，溅起火星。
铁师姐的玄铁剑挡住劈向柳仙子的闪电，剑身立刻出现焦痕。
陈将军的斩魔刀被闪电擦过，刀面裂开道缝。
叶护法把吕书生扑进石缝，自己后背被闪电灼出个焦洞。
云栖感觉左肩一热，有什么东西炸开。
她低头，看见衣袖被烧出个窟窿，皮肤焦黑一片。
沈砚的手在发抖，他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墨竹剑的藤蔓纹路几乎全灭。
\"周药师！\"顾师姐的声音带着哭腔。
云栖看见周药师跌跌撞撞挤过来，腰间的药囊甩得乱飞，指尖掐着治疗诀——可更多的黑闪电还在黑雾里攒动，像群择人而噬的蛇。
金种的光突然大盛。
云栖望着那粒种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它时的场景：它埋在菜畦里，沾着她的汗水，那么小，那么普通。
可现在，它的光正穿透黑雾，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她攥紧沈砚的手，掌心的绿光又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