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闪电劈落的焦味还在鼻腔里刺得人发疼,周药师的指尖终于按上云栖左肩的焦痕。
治疗诀的青光裹住伤口时,她疼得倒抽一口气,却见那道士鬓角全湿,药囊里的玉瓶撞得叮当响——方才他是从五丈外的石堆里连滚带爬扑过来的,道袍下摆还沾着碎石擦出的血。
\"撑住。\"周药师的声音发颤,另一只手迅速结了个止血印,\"沈堂主的伤更重,他方才硬接了三道雷......\"
云栖猛地转头。
沈砚正倚在岩壁上,墨竹剑斜插在脚边,剑身上的藤蔓纹路只剩最根部一点幽绿。
他外袍被自己扯下来裹了她的伤,里衣前襟全是焦黑,右肩的伤口深可见骨,却还在盯着黑雾里攒动的闪电,喉结动了动,像是想喊什么,又被咳呛得弯下腰。
\"都别傻站着!\"冯书生的嗓音破了音,他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手里攥着块刻满符号的玉简,\"顾师姐,记不记着方才第三道雷的轨迹?
从西北偏北三十度来的,和第七道间隔......\"
\"十三息!\"顾师姐贴着岩壁滑到他身边,发簪散了一半,发丝黏在汗湿的脸上。
她怀里还护着本染血的帛书,指尖在帛书上快速勾画,\"第一波五雷,第二波七雷,现在第三波......\"
\"是在试我们的防御破绽!\"吕书生突然拔高了声音。
他和罗书生挤在石缝里,前者怀里抱着本泛黄的《上古雷典》,后者正用染血的手指点着书中某页,\"看这记载——邪雷成阵,必以气脉相连!
这些黑闪电不是乱劈的,它们之间有暗线牵着,像藤蔓缠葡萄架似的!\"
云栖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铁师姐用玄铁剑又挡下一道雷,剑刃上的焦痕比方才又深了三分;陈将军的斩魔刀裂得更开,刀身上的符纹滋滋冒着黑烟;叶护法后背的焦洞还在渗血,却仍挡在吕书生身前,像块烧糊了的盾牌。
金种的光透过黑雾落在众人脸上,有那么一瞬,她想起灵田里被暴雨打垮的菜苗——那时她跪在泥里,把断枝扶起来,用草绳缠紧,等太阳出来,它们竟又支棱起了新芽。
\"得破了这些连接。\"沈砚突然开口。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墨竹剑上的绿纹忽明忽暗,\"石谋士,你说过'分散引雷,聚而破之',可行?\"
石谋士正蹲在蔡道长身边,后者的引灵阵还在勉力维持,他指尖在地面画着什么,抬头时眼里闪着光:\"锡道长的神兽能引雷,胡道长的机关能导雷,杜铁匠的淬雷钉专克邪脉——若能把雷引到一处,沈堂主带铁师姐他们劈连接点,云姑娘......\"他看向云栖,\"你和叶护法、柳仙子冲核心,趁乱破阵。\"
云栖攥紧了沈砚的手。
他掌心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铁,可指腹的茧还是那么熟悉——那是从前他替她翻地时磨出来的。\"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像种子破壳时的脆响,\"我信你们。\"
\"青鸾,起!\"锡道长的喝声震得石屑簌簌落。
他周身腾起青光,指尖血珠滴在地面,一头尾羽如焰的青鸾破光而出,长鸣着冲向黑雾。
黑闪电果然嘶嘶转向,追着青鸾劈落。
几乎同时,胡道长拍碎了腰间的机关匣,数十根精铁短矛\"噌\"地刺入地面,矛尖泛着幽蓝——那是他连夜用磁石和雷纹铜铸的导电器。
\"引过来了!\"冯书生喊。
果然,两道黑闪电擦着青鸾翅膀劈在矛尖上,电流顺着矛身窜向中央的聚雷鼎。
沈砚的墨竹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绿光,他翻身跃起,铁师姐和陈将军紧随其后,淬雷钉在他们手中闪着冷光——那是杜铁匠用金种嫩芽炼的,专破邪脉。
\"咔嚓!\"第一声裂响传来时,云栖看见沈砚的剑精准刺中两道闪电间的暗线。
那线本是透明的,被剑光一照,竟泛出腐肉般的紫。
铁师姐的玄铁剑跟着劈下,陈将军的斩魔刀虽裂了,却带着千钧力补上第三击——暗线断了!
黑雾里的闪电突然乱了轨迹,像被抽了线的纸人。
\"走!\"叶护法拽住云栖的手腕。
柳仙子的仙绫缠上两人腰肢,粉光一闪,三人已掠向黑雾最浓处。
云栖看见核心了——那是团裹在黑雾里的紫球,表面爬满蜈蚣似的青筋,正\"咕嘟咕嘟\"吞着黑闪电的能量。
柳仙子指尖飞出数道银芒,那是她的净化术,紫球表面的青筋立刻蔫了一截。
\"就是现在!\"叶护法的拳头裹着烈焰砸向紫球。
云栖的掌心腾起绿光,那是农神之力,带着灵稻抽穗时的生机,带着菜畦里晨露的清润——她要把这团邪祟,像当年晒去菜叶霉斑那样,晒得干干净净。
可就在拳头和绿光即将触到紫球的刹那,一层幽黑的光膜突然炸开。
叶护法的烈焰被反弹回来,烧得他踉跄后退;云栖的绿光撞在光膜上,像块砸在铜镜上的软泥,\"啪\"地散成碎片。
柳仙子的仙绫被光膜绞成几段,她口吐鲜血,栽进云栖怀里。
黑雾里突然响起低沉的笑声,像朽木在井里腐烂的声音。
更多的黑闪电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这次它们不再乱劈,而是凝成粗如儿臂的雷柱,裹着紫芒,直取众人咽喉。
云栖抱着柳仙子滚进石缝,后背撞在尖石上,疼得几乎昏过去。
她看见沈砚的墨竹剑彻底暗了,被雷柱劈得断成两截;锡道长的青鸾被雷柱穿透,哀鸣着化作光点;胡道长的聚雷鼎炸成碎片,导电器的火星溅了他满脸。
金种的光还在坚持着,可那光比方才弱了,像盏被风刮得摇晃的灯。
\"云栖......\"沈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他跪坐在地上,胸口的伤还在冒血,却朝她伸出手,\"别怕。\"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金种那天。
她蹲在菜畦里拔草,指尖碰到颗沾着泥的种子。
那时它多小啊,小得像粒米,可她把它埋进土里,浇灵泉,晒日光,等它发芽,等它抽枝,等它在风雨里站得笔直。
现在,这粒种子的光正照在她脸上。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握住沈砚的手。
\"我没怕。\"她说,\"只是......该让它看看,我们种的东西,有多能长。\"
黑雾里,新的雷柱已裹着紫芒,劈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