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恪穿得随意,黑衣黑裤,迈腿走过来。
闻玉轻咳一声,自觉给他让位,“帅哥,来,坐这儿。”
自己挤到了另一头的韩策身边。
张恪挨着陈纾音坐下,朝谢明玦那边看了眼,“你朋友?”
“不是。”她否认。
谢明玦仍然面无表情,听着两人这这那那的低声交谈。张恪说外面雪下得很大,问陈纾音要不要下楼去看。
陈纾音有点犹豫:“冷吗?”
零下二三十度可不是开玩笑。
张恪说:“还行。一会儿回房间拿个帽子,把头和耳朵护住就问题不大。”
陈纾音被他逗笑,她说“也行”。
毕竟两人刚回国,很容易被问起这三年的情况。聊到陈纾音两次感染,张恪说巴黎的卫生系统反应迟缓,等预约好看病时间,烧都退得七七八八了。
再说起陈纾音第二次低烧,烧了整整十来天,到最后人都瘦得脱相。
闻玉心痛得要命,一直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不是好端端坐在这儿?”陈纾音笑了。
谢明玦却笑不出来。他听得难受。
闻玉看一眼三人,突然说:“明天的捧花谁也别抢哈。”
“什么意思?”
“那还用问?”她笑嘻嘻的,故意朝张恪那边抬抬下巴,“多没眼力见呐你们。”
众人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不抢不抢。捧花你们内部消化。”
谢明玦被闻玉挤兑了一晚上没作声,听到这里,他不打算再坐下去。
他喝了杯酒起身,拎上外套出去。韩策想在后面跟,被他伸手按住肩膀:“你再坐会。”
他目光黑沉沉的,韩策莫名其妙,反应了会儿才有点领悟到那个意思:该不会让我留下监视他们吧?
还没想明白,谢明玦已经松开手,往外去了。
闻玉见人走了,坐回陈纾音旁边,“这可怪不了我。他不请自来的。”
陈纾音说:“不是请了吗?”
“这算哪门子请啊?但凡有点正常人的思维,都知道我是假客气。谁知道他真的会来?”
她碰碰陈纾音的手臂,“男朋友?”
陈纾音摇头:“不是。”
韩策松口气,关键信息听到了,再听下去多少有些不道德,他起身说“还有事”,也先走了。
在电梯口追上谢明玦。
“谢董放心吧,我都听陈小姐说了,不是男朋友。”
谢明玦毫无情绪看他一眼:“放什么心?”
“和我有关?”他又说。
韩策:“……”
电梯打开,他去刷楼层键,还是没忍住,“谢董,你这样追不到人。我听说陈小姐就回来没几天,转头又要跟那个张恪还是李恪的回巴黎了!”
谢明玦冷笑。
“腿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去哪。”
整个晚上,陈纾音没正眼看他一眼。
不认识。
不是朋友。
她说的轻描淡写,跟他撇清一切关系,好像他们的过去就是一团垃圾,分文不值。
韩策也有些无语。
他们不是上下级关系了。但血脉压制还在。谢明玦这几年很忙,除了三年前被党内警告过一次,暂停职务半年,从那以后到现在,他一天都没休息过。
听到闻玉要结婚的消息,推了那么多工作过来,不就是赌一赌陈纾音会不会回国?结果见到了一句话不说又走了?
活该你追不上人。韩策心想。
第二天还有婚礼,聚会很早就散了。
长途飞行,加上时差没有倒过来,陈纾音有些累,最终没跟张恪出去看雪。她去楼下送走闻玉,要回酒店的时候看见一个人。
他穿一身黑色站在路边抽烟,矜冷的脸在风雪中有些模糊不清。陈纾音顿了下,想装作没看见。
“没跟你男朋友雪中散步?”他讥讽了句。
“管你屁事。”
陈纾音收回目光,走出两步停住,挑眉:“闻玉是我朋友,她结婚你凑什么热闹?”
谢明玦沉默,就这么幽幽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有病。”
说完抬脚往酒店走了。
她不会再去猜测谢明玦的心思。在一起一年,她听过太多似是而非的话,并把这些话当成金科玉律在怀里揣着。结果呢?
谢明玦吸了口烟,冷风混着尼古丁呛进肺里。他看着陈纾音推开玻璃门,又走到了电梯口,没再回过头。
陈纾音是变了。
几年的经历让她更坚毅。不再轻易被他三两句话糊弄住。
曾经她那样柔软、真诚,好像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能体谅。现在她不奉陪了。
她有朋友,有事业,还有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
谢明玦不想承认,听到她这几年的一些事,他心里除了一下下被凿开的痛,还有嫉妒。
嫉妒这几年她身边的每个人,这么轻易就能见到她。
第二天闻玉结婚,张恪跟着陈纾音一起去了。左右待在房间也无聊,加上前一晚闻玉自来熟的邀约,“哥,明天来喝我喜酒。”
陈纾音觉得好笑,“你们不是才认识?怎么称兄道弟上的?”
闻玉勾上她肩,“东北人没那么多穷讲究。”
婚礼就办在这个酒店。
陈纾音在主桌,谢明玦身份在那,闻玉再不待见他,也不能真随便把人扔到后排去,于是几个人就这么又坐在了一桌上。
结婚仪式大同小异,陈纾音忍不住还是红了眼睛。
结束后闻玉挽着新婚丈夫来敬酒。
他叫程少章,典型的北方男人长相,个子挺高,四方的脸。他客客气气对大家端起杯子,“阿玉在申市那些年,多亏大家照顾。”
他说话的样子很真诚,陈纾音替闻玉高兴。
“以后就得你照顾了哦。”她笑说。
“一定。”
中建在哈尔滨有个桥梁项目,程少章是项目总包,几千万的质保金压在那,迟迟没退下来。前几天看到宾客名单,才晓得闻玉和甲方总部的谢董还有这层关系,只好单独再敬人家一杯。
“阿玉个性直,谢先生多包涵。”
这话一听,闻玉平时就没少在他面前说谢明玦的坏话。
陈纾音知道他心高气傲,向来不屑应对这种场面,程少章敬酒,他却一反常态扯出个笑脸。
“好说。”他举杯喝尽。
闻玉悄悄瞪程少章一眼。谁包涵谁啊?姓谢的敢欺负陈纾音,她仇还没报完呢!
程少章却捏捏她的手,冲她摇头。闻玉一下没了言语,只好作罢。
诶。真烦。
谢明玦来哈尔滨,明面上还得考察桥梁的工程进度。程少章人在婚假中,但接待工作一点不能少。
席间他问起谢明玦哪天过去现场勘察。
“就这几天。”
他言简意赅,不说具体时间。
横竖酒已经敬完,闻玉往陈纾音身边一坐,“你前男友架子真大。”她低声说。
陈纾音往那瞧一眼。
谢明玦在感情上不是个东西,但工作中很少敷衍人,这点她是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桌上的菜不对口味,他坐下后没有动过筷,喝完程少章一杯酒后脸色很白。
陈纾音沉吟片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她不想照顾他,她又不是他谢明玦的老妈子。
好歹人在眼皮子底下,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去洗手间回来路上遇见韩策,陈纾音说:“给他去买杯奶茶。”
“全糖。”走出两步又回头。
韩策跟在谢明玦身边多年,立刻明白了陈纾音的意思。他神色一凛,“我现在去。”
买完东西,韩策呼哧带喘跑回宴会厅,“给。”他放在桌上。
谢明玦只看一眼,脸色白得吓人,“拿走。”
“陈小姐让买的。全糖。”
谢明玦不说话了。
他伸手,指尖碰到杯壁。沉默了会,丢回桌上,“那也拿走。”
“……”给你能的!韩策心想。
正要回座位,又听谢明玦说,“不是有一种不甜的葡萄糖片吗。”
“什么?”韩策听都没听过。
“你去问她。”
又说:“我要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