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介意醉忘归多一个学徒吧?”
林妙音看着眼前面带隐隐笑意的许忘,不禁噗嗤一声,掩面而笑,“你是怕门外的朝廷爪牙,所以不敢出去?”
许忘被她看穿了心思,也不觉得丢人,心想,羽骁的人马伙同燕州六扇门的人均在外围守着,此时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大好男儿能屈能伸,没必要强行逞能,羽骁这厮功法出乎我意料,目前我斗他不过,且先避其锋芒,在这天赐的避难所潜心修炼,等时机成熟再出去找他算账!
何况这酒栈叫醉忘归,巧合也罢,机缘也罢,与我许忘之名大有默契之意。
“林姑娘,我有一有趣的想法,不知你赞不赞同?”
“请说。”林妙音神情疑惑。
“咱们互为师徒如何?”
“何为互为师徒?”林妙音愈加疑惑。
“就是我你教我破羽骁的功法,我传你几曲好听的歌儿。”许忘言带笑意,心知这女掌柜对音律弹琴极为感兴趣,何不投其所好,助我迎敌。
林妙音莞尔一笑,道:“那人的功法比你高出甚多,你要赢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许忘听她话意,并没有反对,喜道:“我听屠大谋提过醉忘归三位掌柜的能耐了得,却是万万没想到其中一名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姑娘。”
少女被他一赞,蓦地脸色嫣红,喜不自禁,赧然道:“看你为人一本正经,怎么说话油腔滑调?”
许忘正色道,“在下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调侃之意。”
“好了。”少女愈加羞涩,打断道,“那叫羽骁的是天弘法师的弟子吧?”
“你知道?”
“略有耳闻。”林妙音继续道,“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战力虽已炼至初相九重,然离净相境远了一大截,这也是对方欺负你就跟欺负三岁小孩一样。”
许忘忙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迅速突破之净相境?”他虽有牛皮卷上的修练法门,但如林妙音所言,依照上面的修炼之道,如要突破第一重境界慢者十几年都或许不见效,天资秉异者也要一年至三年,他不可能在醉忘归中呆上这么久的时间。
“识元体。”
“识元体?”许忘眉头紧锁,这个词对他来说无比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那是什么?”
“羽骁虽是净相境,但其躯体本质,仍是凡胎肉体,与你并无根本不同。”林妙音解释道,“识元体则不同。它是一种对自身血肉、筋骨、乃至元气的更深层认知与掌控。一旦初成,你的躯体便会产生质变,能更敏锐地感知天地元气流转,更高效地调用自身力量,防御与爆发都将远超同阶。即便你仍是初相九重,凭借识元之体,对上普通净相境一重的羽骁,胜算也会大增。”
她顿了顿,看着许忘:“你之前所学,多注重招法技艺,对付一般江湖人物或许够用。但若遇上真正钻研‘法’与‘道’的高手,如羽骁这般得了天弘真传的,便力有不逮了。识元体,便是踏入‘法道’门槛的一块基石。”
许忘听得心潮澎湃,这简直是黑暗中骤然亮起的明灯!“那如何才能晋升这识元体?”他急切追问,这“绝世珍宝”般的概念让他欣喜若狂。
“法门虽有,却因人而异,关键在于修炼者自身的躯体天赋与悟性。”林妙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笃定,“不过,你大可放心。初晋识元体所需的时间,绝对比你按部就班晋升净相境第一重要快得多!”
“那太好了!”许忘霍然起身,对着林妙音郑重抱拳,“请师父教我法门!”
这一声“师父”叫得突兀,林妙音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似乎还年长几岁、眉宇间带着风霜却又眼神清亮的青年,此刻竟像个求知若渴的孩子,不由得有些莞尔。
“随我来吧。”她不再多言,转身引路。
许忘紧随其后。两人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后院深处一间更为隐蔽的石室前。林妙音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更浓郁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室内空间不大,四壁却并非石墙,而是打磨光滑、绘满复杂玄奥图案的深色木板。壁画色彩古朴,线条繁复,描绘着各种奇异的姿势、经脉走向与元气流转的意象,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古篆注解。墙角摆放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器物,似石非石,似玉非玉,散发着微弱而奇异的波动。
林妙音指着其中一幅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彩绘壁画,上面描绘着一个人体内部元气如江河奔涌、筋骨似山川排列的壮阔景象。“我能教你的不多。识元之体,重在一个‘悟’字。你且静心观摩此壁上的图谱要义,细细体悟其中关窍。若有实在不解之处,再来问我。”说罢,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石室,轻轻掩上了门。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壁画上那些玄奥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流动起来。许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动,凝神望向壁画。他智力本就远超常人,精神集中之下,目光如电,迅速扫过那些复杂的图案和注解。不过半个时辰,壁画所述的核心法门与行功路线,他已了然于胸。
然而,其中一些关于元气本质、筋骨共鸣的深奥理论,壁画注解语焉不详,晦涩难懂。许忘并未急于求教林妙音,而是盘膝坐下,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那卷伴随他穿越而来的牛皮卷。指尖划过坚韧的卷面,他凝神查阅。
牛皮卷上果然没有具体的识元体修炼法门,但其对各种武学根本原理、人体奥秘、元气属性的解析,却详尽无比,如同一位学究天人的导师,为他拨开迷雾。那些壁画上难以理解的关键节点,在牛皮卷深入浅出的理论印证下,瞬间豁然开朗!
许忘心中大定,立刻依照壁画法门,结合牛皮卷的理论指导,开始尝试第一次运转识元体的修炼秘法。他排除杂念,意守丹田,精神内视,引导着体内那股初相九重巅峰的沛然内力,沿着壁画所示、牛皮卷印证的全新路径缓缓运转。
起初,只觉体内血脉如同被点燃,奔腾咆哮,传来阵阵灼热的刺痛。紧接着,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之手揉捏挤压,传来阵阵奇异的胀缩感。筋骨深处更是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噼啪轻响,时而紧绷如弓弦,时而舒张似海绵。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随着剧烈的酸麻痛楚,从四肢百骸深处涌现、凝聚、充盈全身!
这感觉异常痛苦,却又带着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奇异快意。许忘咬牙坚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衣衫很快被汗水浸透。他沉浸在这奇异的蜕变之中,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启明星的光芒已悄然隐去,天色渐明。许忘沉浸在修炼的玄妙境界中,渐入佳境,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感越来越清晰,与壁画所描绘的“识元”之感隐隐呼应。
就在这时——
“许忘狗贼!滚出来受死!”
“缩头乌龟!有种出来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六扇门的败类!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底下吗?”
……
污言秽语,叫骂喧嚣,如同沸水般骤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从醉忘归外围的湖面上、树林中滚滚传来。显然,羽骁的人马经过一夜休整,确认许忘未死,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挑衅。他们忌惮醉忘归的机关,不敢强攻,只能用最下作的语言试图激怒许忘,引蛇出洞。
这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浪持续了足有两个时辰,内容愈发不堪,将许忘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许忘初时还能凭借强大意志力强行压制怒火,专注于修炼。但那些污言秽语如同毒针,不断刺穿着他的忍耐极限。
一句比一句恶毒下流的威胁传来,许忘额头青筋暴跳,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眼中杀意如实质般迸射!
但此刻不能冲动!
与此同时,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后肩上。
那力量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心神的力量。
“你现在出去,便是前功尽弃。”林妙音清冷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同冰泉注入沸腾的油锅,“愤怒只会蒙蔽你的感知,让你看不清羽骁真正的杀招。你此刻出去,斗不过羽骁,更会白白送掉性命,又有何用?”
“师父不必提醒,我许忘自然省得。”许忘心中冲势顿止,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强行克制而微微颤抖。他紧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牙关紧咬,几乎渗出血丝。
他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
林妙音收回手,目光扫过他因愤怒而显得更加锐利的面容,微微颔首:“守住心神,继续。外面的犬吠,只当是助你磨砺心境的杂音。”说罢,她悄然退出了密室。
石门再次关闭,隔绝了大部分喧嚣,但那些刻意放大的污言秽语仍如魔音般丝丝缕缕地钻进来。许忘重新盘膝坐下,不再试图封闭听觉。他眼神冰冷如铁,将所有的怒火、屈辱、以及对羽骁刻骨的仇恨,统统化作一股执念,狠狠压入心底,成为驱动他疯狂修炼识元体的燃料!
时间在痛苦与专注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叫骂声似乎也因得不到回应而减弱了些许,从最初的沸反盈天,变成了零星的、有气无力的挑衅。
日影西斜,将密室内的光影拉得更长。就在许忘以为今日的骚扰即将结束,心神稍松之际——
“许忘——!”一个尖利刺耳、充满恶意的声音猛地拔高,清晰地穿透了石壁,“看看这是谁?!你的小情人儿可真是痴情啊,为了找你,自投罗网落到我们手里了!哈哈哈!”
许忘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强行稳住心神,没有立刻动作。
那尖利的声音继续得意洋洋地叫嚣:“识相的就立刻滚出来!否则,老子就先割了这小妞的鼻子!再剁了她的双手双脚,把她塞进坛子里,做成人彘!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心上人变成这世间最丑陋的怪物!哈哈哈!”
人彘!如此恶毒!许忘再也按捺不住,他无声地挪到石室唯一的透气窗边,这窗开得极高极小,嵌着细密的铁栏。他屏住呼吸,透过铁栏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醉忘归临湖的栈桥旁,羽骁那艘显眼的官船并未离去。船首甲板上,羽骁一身锦袍,负手而立,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他身旁,站着的竟然是宋子卿!这位宋家公子此刻脸上毫无平日的风流倜傥,只剩下谄媚与阴狠。
而在他们两人面前,一个纤细的身影被绳索紧紧捆缚着,由两名凶悍的侍卫押着,被迫跪在冰冷的甲板上。她头发散乱,嘴角带着血痕,衣衫破损,露出几道鞭痕,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倔强地抬起,望向醉忘归的方向——正是凤九!
许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凤九!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落到了他们手中?是身份暴露了?还是为了寻他?
这时,只听宋子卿用他那惯有的、此刻却显得无比恶心的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羽兄慧眼如炬,替小弟揪出了这潜伏在身边的女奸细,小弟感激不尽!这等货色,我宋子卿要多少有多少,留着也是祸害!羽兄想怎么处置,尽管开口,小弟绝无二话!”
羽骁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残忍:“宋公子仗义赠妾,羽某却之不恭!正好拿她来请许捕头现身一叙!许忘!你听见了吗?再不出来,我就先从这细作身上讨点利息!是割鼻子,还是先剁一根手指?你选!”
看着宋子卿与羽骁狼狈为奸的丑态,看着凤九那苍白却倔强的脸,许忘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堤坝!这些阴险小人!打不过他,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威胁!用他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同伴来威胁!
“我许忘平生,最恨这等卑劣无耻的货色!”他心中怒吼,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刚刚修炼的识元雏形中爆发出来,混合着滔天杀意!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密室大门!绣春刀已在手,冰冷的刀锋映照着他眼中沸腾的杀机!他要出去!杀光这群杂碎!救下凤九!
就在他即将拉开石门的刹那,一只微凉的手,如同铁钳般,再次稳稳地按在了他的后肩上。这一次,力量远比上次要大得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妙音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许忘,凝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