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十九年四月初八,这日天色尚早,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金銮殿的金砖地面上,映出一片金黄。殿内,铜鹤香炉中袅袅升起龙涎香的轻烟,丝丝缕缕,如梦如幻,然而,这淡雅的香气却怎么也盖不住林晚晚那接连不断的哈欠声。
林晚晚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白玉碗里的水晶肘子。那琥珀色的肉皮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可她却只是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地对蹲在脚边的秋菊说道:“秋菊,你瞅瞅这玩意儿,跟咱东北酱肘子比起来,咋就感觉缺了那么点儿烟火气呢?看着倒是油光水滑的,可嚼起来就跟棉花似的,一点儿滋味都没有。”
秋菊无奈地笑了笑,一边往她碗里夹了块金丝燕窝,一边劝道:“我的小姐哎,您可别忘了,这可是太后的寿宴啊!您再瞧瞧那上边儿的金箔,就这么一口下去,可就相当于十两银子呢......”
“拉倒吧!”林晚晚不耐烦地把那碗燕窝推到桌角,手中的瓷勺不经意间磕得碗沿叮当直响,“姐我宁可回王府啃那玉米饼子,也不愿吃这甜腻歪的玩意儿。昨儿个御膳房的刘师傅还跟咱唠嗑呢,说这燕窝泡发了整整三天,啧啧,跟咱东北泡酸菜似的,可就是没咱酸菜那股子地道的味儿!”
正说着,就见皇上端着九龙玉杯,迈着沉稳的步伐朝这边走来。那明黄的龙袍随风轻摆,袍角不经意间扫过林晚晚的裙摆。皇上走到近前,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禁微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靖王妃,你说说,这寿宴年年都摆这些菜式,朕看着都觉得腻歪了。昨儿个太后还特意跟朕念叨,说实在是没什么新意呢!”
林晚晚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她这一起身,藕荷色的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扫过身后的绣墩,裙上的珍珠流苏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哗啦声响。她一脸兴奋地说道:“皇上!要不来点刺激的?咱东北的扭秧歌咋样?那场面,可热闹了!霸王鞭甩起来,那叫一个虎虎生风,锣鼓敲起来,震天响!保管太后看了,能多吃三碗饭!”
此言一出,原本还略带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手里的茶盏忍不住晃了晃,险些洒出茶水。而张贵妃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帕子被她绞成了麻花状,紧接着便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扭秧歌那不过是市井泼皮们玩的粗戏,怎能在太后如此庄重的寿宴上表演?这成何体统!”
“咋就不成体统了?”林晚晚毫不示弱地叉着腰怼了回去,她头上那朵鲜艳的大红花随着动作颤巍巍地晃动,仿佛也在为她助威,“贵妃娘娘怕是没见过咱东北秧歌的气派!那霸王鞭甩得,就跟流星似的,闪着耀眼的光!还有那唢呐一吹,声音嘹亮,十里八乡都能听得见!”
皇上原本捻着胡须的手微微停顿,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光亮,仿佛被点燃的明灯一般,急切地说道:“哦?当真有你说的那般热闹?你且细细说来听听!”
“您瞧好了!”林晚晚说着,一把拽过身旁的秋菊,又从桌上扯过一条鲜艳的红绸子,动作麻利地往秋菊腰间一系,“秋菊,给皇上露一手咱东北的‘十字步’!让皇上开开眼!”
秋菊顿时红了脸,有些害羞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然而却被林晚晚暗中掐了一把腰,无奈之下,只好提着绸子,略带羞涩地扭了起来。同时,嘴里哼着那有些跑调的东北小调:“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啊——”她刚甩了一个漂亮的鞭花,只听皇上乐得哈哈大笑,直拍大腿,手中玉杯里的酒都洒了一身,大声叫好:“好!好个热闹的扭秧歌!靖王妃,咱就办个扭秧歌比赛,给太后好好解解闷!”
三日后,御花园内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牡丹亭前,一座搭建得极为精致的红绸戏台格外引人注目。戏台之上,红绸随风飘舞,仿佛一片红色的海洋。林晚晚带着靖王府的一众下人,个个身着色彩鲜艳的大红花袄,那袄面上绣着碗口大的牡丹,娇艳欲滴,仿佛要从袄面上绽放开来。腰间系着的金黄绸带随风飘动,更添几分灵动与活泼。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皇上。只见他竟让人在那尊贵的明黄的龙袍外,罩了一件绣着金龙的红袄,显得格外喜庆。脑袋上还扣了一顶瓜皮帽,帽檐上坠着的红绒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煞是有趣。
张贵妃身着华丽的九凤朝阳裙,站在廊下,气得直跺脚。她那翡翠护甲刮得柱子“滋滋”作响,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在这柱子上。她尖声叫道:“皇上!您身为天子,乃一国之君,怎能穿成这副模样?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让番邦笑话?”
“咋的?”林晚晚斜着眼睛瞅了她一眼,故意慢悠悠地抻了抻自己袄子上的金线,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贵妃娘娘这是嫉妒皇上穿得比您花哨?您再瞧瞧您那裙子上的凤凰,咋看着跟圈养的老母鸡似的,一点儿精气神儿都没有!”
皇上被林晚晚这话逗得哈哈大笑,手中挥着那镶玉的响板,大声喊道:“别管那些!小李子,敲鼓!比赛开始!”
随着一声响亮的“咚”,牛皮鼓被敲响,声音在御花园内回荡。林晚晚第一个甩起霸王鞭,那红绸穗子如灵动的精灵,扫过满地娇艳的牡丹花瓣。她边扭边唱,那充满东北特色的嗓音在空气中散开:“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啊——家家户户挂灯笼啊——”
皇上看得心痒难耐,眼中满是兴奋与期待。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抢过秋菊手里的响板,便迫不及待地往场里冲去。由于动作太过急切,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差点把太后的寿桃盘撞翻。满殿的妃嫔们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住,随即哄堂大笑起来。镇国公府的小姐笑得直拍大腿,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而张贵妃则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玉扇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皇上扭得正起劲儿,却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脚底一滑,整个人眼看就要摔个屁股蹲。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晚晚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拽住他的龙袍后摆,大声说道:“皇上!您这秧歌步走得跟踩了棉花似的,软绵绵的可不行,得这样——”说着,她手把手地教皇上甩鞭,耐心地说道:“手腕子得使劲儿,腰也得跟着有节奏地晃,对!就跟咱东北老太太扭秧歌似的,要扭出那股子精气神儿来!”
皇上学得倒也认真,有模有样地跟着林晚晚的节奏扭了起来,嘴里还唱着那跑调的民歌:“二月里来龙抬头啊——大姑娘窗前绣兜兜啊——”他越唱越兴奋,越扭越起劲儿,竟把响板往空中一抛,那响板如脱缰的野马,直直地朝着太监总管小李子的脑袋飞去。小李子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侧身躲避,这才险险地避开了这飞来的“横祸”。
张贵妃见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手指着林晚晚,尖叫道:“皇上!都是这乡野村妇带坏了风气!您怎能跟她学这些粗鄙玩意儿?成何体统!”
“张贵妃是觉得皇上玩得不高兴?”就在这时,萧玦那低沉而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了戏台边。玄色蟒袍上落着几片娇艳的牡丹花瓣,更添几分英气。他的眼神冷得像冰,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直直地看向张贵妃。
张贵妃被他这冰冷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再也说不出话来。
随着锣鼓声渐渐停歇,皇上气喘吁吁地站在台上,兴奋地宣布:“从今日起,扭秧歌列为宫廷常办活动!靖王妃记大功三次!”
林晚晚得意地扬起下巴,朝着张贵妃挑衅地扬了扬眉,眼中满是胜利的喜悦。却见张贵妃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扑到皇上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道:“皇上!扭秧歌低俗不堪,怎能作为宫廷活动?您难道忘了祖宗礼法了吗?”
“本王觉得很有趣。”萧玦几步上前,稳稳地挡在林晚晚身前,如同坚实的护盾。他的目光如刀,冷冷地看向张贵妃,一字一顿地说道:“贵妃娘娘要是不喜欢,大可以回自己的咸福宫,不必在这里煞风景。”
林晚晚微微踮起脚尖,凑到萧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调皮地说道:“大冰块,你又双标了啊!刚才张贵妃摔扇子的时候,你咋不这么说?”
萧玦微微侧头,指尖不经意间蹭过她鬓角的碎发,动作轻柔而宠溺。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林晚晚的耳畔:“对别人,本王向来公正。对你......”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自然例外。”
回王府的马车上,林晚晚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之中,嘴里不停地哼着秧歌调,手指有节奏地敲着车窗框,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大冰块,你是没看见张贵妃那脸,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哈哈哈!可真是太解气了!”
萧玦无奈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他伸手轻轻地把她那乱晃的手按住,微笑着问道:“高兴了?”
“那必须的!”林晚晚兴奋地拍着大腿,这一拍,竟把车窗纸都震得嗡嗡直响,“等咱回府,让秋菊教你甩鞭!你那身段,保准比皇上扭得好看!到时候,咱靖王府的秧歌队,那不得威震京城!”
萧玦微微挑眉,故意装作不解地问道:“本王为何要学?”
“咋的?”林晚晚瞪大了眼睛,佯装生气地说道,“咱东北姑爷不得会扭秧歌?不然老夫人该说你是个假姑爷了!这可是咱东北的规矩!”
萧玦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里面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满是期待与兴奋。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说道:“随你。”
与此同时,在张贵妃的咸福宫里,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张贵妃正怒不可遏地将一叠奏折狠狠摔在地上,那紫檀木桌上的孔雀屏都被震得剧烈晃悠。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林晚晚!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随后,她转头对身旁的心腹宫女恶狠狠地说道:“去,给长公主府送封信,就说妹妹我请她下月宫宴务必到场,好好‘招待’靖王妃!”
宫女连忙福了福身,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镶金的信匣,低着头退下。张贵妃盯着窗外那皎洁的月亮,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低声喃喃道:“林晚晚,这次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